刘振强亲自来到了光华门阵地上。看着颓废不堪的谢承瑞,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一营长是总队长的亲信,不能报贻误军机被枪毙,只能说他英勇奉战,身先士卒跟三营长一样牺牲在前沿。

这样做既把桂总队长的口堵上了,又能让一营官兵们觉得不那么自卑,一举两得的事谢团长是想不出来。

孙玉民却很清楚旅座的良苦用心,他将这事这样上报既能堵桂永清的口又能防止他秋后算帐;这样处理既能减轻一营官兵的自卑感又能提高一连的战斗力。难怪人家能做大官,难怪人家能身挂将星,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刘振强不光是他一个人来了,还给二团带来了援军,一团的一个营和宪兵团另一个团。

对于整个教导总队来说,二团在光华门用的兵力最少,但是堵住的日军是最多的,受到的攻击也是最为猛烈的。

二旅三旅四个团扼守紫金山阵地,所受到的攻击和炮火远远不如光华门,但还是把原本担任总队预备队的,总队直属步兵和炮团二个团搭进去,才将将守住。

而自己的二团只动用了一个要装备没装备,要人没人的宪兵团,就将光华门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当在桂永清的满口称赞中,自己的一团变成了总预备队时,周振强高傲的头更加的显得不可一世。

谢承瑞显得很颓废,三营长抱着炸药包从城楼上跳下去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的怨恨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三营长,是自己害死了整个三营。

副总队兼旅长周振强到城楼上来视察慰问时,他瘫坐在地上都没有起身,也没有对这个直接上司说哪怕是一句话。

在一营和援军的辛苦努力下,缺口终于被沙包堵死了。

刘振强没有在城楼上多呆,在众多守军官兵注视的目光中,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这片修罗场。

孙玉民看着撤到自己防线上的三营士兵们,不禁也为之动容,因为整个三营只有区区十七人撤了下来。

早上二营的官兵们还在羡慕嫉妒三营命好,可只是短短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三营八百多勇士就命丧城楼。

他站在城门口亲自迎接三营剩下的十七名士兵。不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三营长抱着炸药包跳到日军中的那份豪情万丈,也不是因为他看到,接二连三抱着炸药包往敌人中跳的三营官兵们,而是因为哪怕只剩下区区十七人,三营的人都没有一个兵逃离战场。三营的兵们和他们那个高傲的营长一样,有颗骄傲的心,他们也的确有这个资格。

重炮又开始肆虐,那一声声巨烈的吼叫,像是死神的呼唤。

二营的官兵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耳朵里的碎布和张大的嘴巴让三营十七名士兵觉得莫名其妙。孙玉民和周海南帮他们每个人都塞上破布,又示意他们有样学样,三营的人照做以后才发现原本震得发痛发胀的耳膜舒服了好多。

三营的人现在才重新打量这个在二团成神话一样的二营长,再看看周围建制还保持齐全的二营。人家可是守了一整天的一线阵地,昨天的轰炸和炮击可是要远远超出了今日的打击力度。人家二营虽然也牺牲不小,但是却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先前不是人家二营帮手,只怕现在已经城破人亡。

谢承瑞望着城楼几百米外用步兵炮和坦克炮不断轰击城墙缺口的日军们,口中什么脏话都在往外崩。

重型榴弹炮和加农炮弹不断落在城楼和城墙上,每一颗落下的炮弹带起的碎石和守军士兵的身体残肢,让谢承瑞心里不禁怀疑,鬼子是不是想把整座瓫城夷为平地。

缺口的沙袋本来就不是太牢固,在日军直射炮的不断轰击下不断变矮,从麻袋流出来的河沙都快要将护城河道堵住了。

胁坂次郎很恼火,本来自己的部队都已经冲进去缺口,可居然又被打了回来。

几百名家乡勇士又命丧城下,不仅如此,参谋长阁下带来的战车也被摧毁了两辆。

胁坂次郎不是个莽夫,他很聪明。

他不打算再次强攻缺口,在用两门九二步兵炮和坦克炮佯攻缺口时,从另外两个大队调上来的,四门九二步兵炮偷偷地瞄准了,城楼上那个不时进出支拿军官的,南瓜型的碉堡。

胁坂次郎从望远镜中看到一个挂着上校军衔的军官走进了碉堡时,他挥下了带着白手套的手。

碉堡内的谢承瑞总感觉到有点心慌,内心里总感觉到不安。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直到看到佩挂银光闪闪的上校军衔的宪兵团长走了进来,他才知道心慌的原因。这傻逼兮兮地宪兵,他是想把全部人都拉着给他陪葬吗?刚想出声让他摘下军衔,却感觉到一阵灼眼的光芒,热浪把自己包围。一股力量把自己狠狠地抛上空中,谢承瑞本能地想用手去遮挡住那刺眼的光芒,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手。又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把自己往地下拽,依稀中他又看到三营长在冲自己招手,看到一排排整齐摆放的榴弹炮在冲自己微笑。

谢承瑞感觉到自己好累好累,他很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可是他舍不得闭上眼睛,因为那一排排崭新逞亮的榴弹炮一直在冲他微笑。

胁坂次郎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城楼上那个南瓜型碉堡在四枚穿甲弹的攻击下灰飞烟没,不由得大夸:“呦西!”又指着城下的大碉堡叫道:“下面那个也死啦死啦地。”

孙玉民看到了奔跑而来的一营副,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谢团长的尸体躺在担架上,两眼圆鼔鼓地望着天空,两条断臂放在担架的一侧,一只小腿不见踪影。

孙玉民询问的眼神问向一营副,他摇摇头说道:“找了,没找着。”

孙玉民没有言语,他伸手将谢团长睁着的双眼蒙上,替他盖上了蒙身的白布,示意士兵将他抬去后方。

孙玉民没有时间去为谢团长悲伤,他要赶紧准备。既然城楼上的南瓜碉堡都能被摧毁,那么下面城门洞里的碉堡怎么能保得住呢。

孙玉民不知道,为了啃掉这块硬骨头,胁坂次郎低声下气地从第六师团某个联队长那得来了十发穿甲弹1。他不知道这种炮弹的威力如何,操纵九二式步兵炮的士兵也不知道。刚城楼上的那个碉堡一下子就用了四发,得到的效果让众日军军官目瞪口呆。

二营的官兵们在内瓫城内准备工事,城门洞里的大小碉堡都已经被击中,碉堡内部的弹药也爆炸了,强大的冲击力让这座修建于明朝的城门顿时塌下来,半座城楼成了一堆废墟,另外半座城楼却依然伫立在原地。

“质量真tmd的好!”孙玉民心里骂了一句。

塌的是左边半座城楼,只要搭起一座桥,右边半座城楼还可以冲进人甚至是坦克车来。如果整座城楼塌下来的话,那省事了,二营防守可以节省很多兵力。而现在的情况,比先前好不到哪里去。

胁坂次郎没有想到炮兵居然将城楼炸塌,怒不可遏的他将指挥炮击的中尉军官狂闪了一顿耳光。待城楼倒塌的尘埃落定,他发现只塌了半边,右边的城门洞居然完好无损。脸上又显出得意的表情,对身边的参谋说道:“命令全面佯攻缺口,掩护川岛正雄的部队从城门攻进去。”

城墙的缺口又被炸开,守军士兵冒着枪林弹雨往下丢沙袋也无济于事。

日军在坦克车的掩护下疯狂的往缺口这进攻。

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日军士兵,看着那数不清的钢盔。城墙上现在的指挥官,宪兵团副团长两腿似筛子一样的发抖。上下牙齿碰撞发出的咯咯声,清晰地传到他身边每一位正等待着他命令的每一位军官耳中。

跟随周振强一起来的一团一营长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声:“怂蛋!”便跑开了,指挥着他手下的士兵开始反击。

二团一营和一团一营的士兵们在英勇的战斗,宪兵团的士兵们缩在墙下瑟瑟发抖。偶尔也有几个胆大或者不怕死的,抢过机枪手的机枪,帮着两个一营还击着。

孙玉民本来还在担心上面的守军会因为两位团长的殉国而军心涣散。直到听到马克沁沉厚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看着城楼上冲下来一队德式军装的士兵,孙玉民刚放下的心又紧张起来,直到看到他们迅速的城门洞里面用沙袋又垒起一道工事,才长舒了口气。

十几个沙包围成半个椭圆形的简易工事一挺重机枪和一挺机枪架在了上面。孙玉民摇了摇头,他在惋惜这个工事里的士兵们。他很清楚这个简易工事将会面临如何强大的火力,也知道人的血肉之躯在钢铁之前是多么的无力。

城墙上的火力被坦克炮和重机枪压得抬不起头来,这让日军毫无压力地冲进了缺口。

川岛正雄的部队守到的压制就更少,他的部队几乎零伤亡就冲进了城门洞,这让他傻了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胁坂次郎也没想到进攻顺利的出人意料,佯攻和实攻部队都是一波就攻进了城。看来城门楼上被摧毁的是整个守备部队的指挥系统。他骄傲的对身边的参谋讲道:“看来用不了一会儿,我们鲭江联队队旗就能插上光华门城头。”

一营的士兵们不是不拼命,可是他们让高官们宠坏了!自认的精英自封的精锐,一面对真正的战斗,一面对高强度的炮火和凶残的敌人,所谓的精英们便不知所措,零星的火力加上无组织的机枪怎么能够抵挡的住?

当城门洞外简易工事内的两挺轻重机枪没吼几声就被几枚手雷炸哑时,孙玉民心中咯噔一下,骂道:这帮货帮倒忙了。

缺口的日军士兵冲了进来,内城墙角的二营临时掩体内的重机枪开火了,操作机枪的是周洪。这个四连长打的一手好机枪,这条四五米宽的缺口成了他的练枪场,一条条弹雨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飘过来泼过去,就没有一颗子弹打在缺口之外。

孙玉民都被这精彩的射术给震撼到了,冲他喊道:“周连长,打的好!”

他的话音未落,碉堡内的刘文智的轻机枪也开始搂火。

哒哒……哒哒……哒哒……

捷克式的声音很好分辩,也很悦耳。操作机枪的人似乎是有意为之,每次都是哒哒两声,轻机枪被他玩成了盒子炮,非常好的手感打出的子弹非常均匀,从城门洞里冲出来的鬼子兵们便被这催命鼓似的点射射倒一片。

孙玉民很想骂几句跟随了自己几年的部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个玩心。

随着周洪和刘文智的开火,二营内城楼上和城墙上的重火力都开始了射击。

先前如入无人之地的鬼子兵们遭受到了当头一棒,强大的交叉火力让冲在前面的几十名日军们被打成马蜂窝。绝望中的两个一营的士兵被这番状况震惊了。同样的装备,同样的阵地,远比自己人数少的二营,打出的阵式却和他们人数完全不成比例。

缺口和城门洞内的日军被死死压制住了,不少士兵都趴在缺口里,借助着缺口里的沙袋开始还击。

外城墙上的士兵们躲在墙下,胡乱朝外开枪,大部分的子弹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孙玉民看到他们像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很是生气。

可是又没什么办法教他们打仗,电话线已经不通了,喊话在这战场上根本不起作用,旗语不会也没有,怎么办?难道生生地看着城墙上那千百号人困死在上面?

弹药手扛着弹药箱从外面跑了进来,水壶和手榴弹碰撞着挂在身上的中正式步枪,发出一连窜叮叮当当的响声。

孙玉民有点恼怒,很想训斥这个打断自己思路的士兵几句。却突然想到,他身上除了水壶还有什么?对了,手榴弹!城墙上的士兵们一颗手榴弹都没扔过。

孙玉民立刻叫住那个士兵,说道:“给我颗手榴弹!”

当孙玉民带着手榴弹登上内城城楼时,李铁胆和张小虎正在相互较劲,他们的机枪打的也不错,可同周洪刘文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孙玉民喝停了他二人,鬼子兵们全趴在射不到的角落里和沙袋后面,这两个二货还在射击。

当李铁胆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问道:“营座,你能把手榴弹从这投到外城去?”

孙玉民没理他,招呼着十几名士兵准备一起投弹。

孙玉民当然投不到外城,甚至很多战士都比他投的远。在李铁胆的白眼中,孙玉民他们扔出去的手榴弹在内城瓫里爆炸。

引起的连琐反应是,外城墙上突然间往城下落起了手榴弹雨,几千枚手榴弹瞬间就被投甩出去。

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在满地的尸体中,日军的进攻又一次被打退了。

穿甲弹在抗战初期使用较少。和燃烧弹不同,因为国军装甲部队太少,穿甲弹几乎没有发挥的余地。

写这本书时我查阅了非常多的资料,南京保卫战时,日军的确使用了穿甲弹、燃烧弹和芥子毒气。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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