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是狂风暴雨,这西南道上的天气果真如传言中的那样多变得很,官道上一排豪奢的车队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不得不停下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辛亏还有座破庙,不然一车队三十号人都得淋成落汤鸡。
破庙是间山神庙,供奉的自然是山神,建在隔着官道还有几十步的一处平地上,不过这些年这座山神庙因为官道修建将原本在这附近的百姓民房都拆了,而山山神庙没能被拆也是大家都觉得山神庙破坏不得的,不然得罪了山神大家以后日子都要倒霉遭殃了的。

所以山神庙被保留了下来,但随着数十年的时间下来早先还是香火旺盛的山神庙再也没有人来了,此时山神庙的最大作用便是为行走在官道上的人做个遮风挡雨的房子。不过说起来,若非因为这伫立在偏僻一段官道的山神庙,来往的人得有好一部分要受风雪暴雨里跑路的苦。

这不,今日这只从远在两千里外大正京城而来的天子派遣巡视西南道的钦差大臣队伍若非因为这间山神庙那就得个个淋得不像话。

而钦差大臣毫无疑问便是被众多官兵拥护着请到了山庙中,从出发到了今日钦差队伍都已经过了七八天的日子,若非一路上不曾理会那些繁琐的各州郡县的的叨扰那走的时辰还要更久些。

钦差大臣是个年轻人,面相清贵,举手抬足之间便有从容淡定的神态,身上穿着的是件大正朝廷最特殊的黑色官服,是大正国监天司四司司命**的官服,这身官服便代表了此人是位能比得上朝廷正三品大臣的官位,原本按照朝廷律例监天司之人不能为钦差这类的官员,但这次的钦差大臣人选哪怕是朝廷上下都没有人敢讲一句不是,先不讲这是天子的旨意,便是这位钦差大臣本身的身份就不是能随便抨击的,因为他是四司司命,也是镇世王府的小王爷,也是七公主的驸马,他就是凌衍。

山神庙里,一直跟着的下属用他自己的衣袖扫去了那些挤压了能有好几层的灰,等擦干净了才请身份尊贵得让人觉得恐怕的凌大人坐下。

“朱思,这都颠簸了七八天了还没到西南地界,是不是走错了路啊?”凌衍对身边一个左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的官员说话,这官员长着一双小眼,只要他一笑起来别人想确认他到底是闭着眼还是睁着眼的是要有极大的困难。

身材有些干瘦,颌下蓄着一小搓胡子,平常时候估计也是经常打理的他胡子的,另外男子的名字就是叫个朱思,是京城人士,不过自从才两三岁的时候便跟着祖辈到处辗转,直到长了三十好几的岁数才回到京城,不过在外经历得多了,眼力见和见识都得到了极大的开脱,在京城靠着在外积累的名声和做了些打点就轻松得到了个礼部主事正六品的官职,不过礼部这样的主事可是有着好几十个,朱思这位礼部主事就是个清水官,手上并没有什么大权。

这次朝廷派遣凌衍出京前往西南道巡查之际,因为朱思从前时候在西南道也是待了数年时间,所以朝廷顺带将朱思派着一同出京,这离开京城的这段时日朱思可是一点都没有马虎,做什么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是害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或者让那位钦差不顺眼了,这个废了好大力才拿到手的个六品官就没了,虽然这仅仅是个不管是的官,但好歹也是六品京官,放到地方州县上去那也是需要巴结的存在。

所以凌衍才刚这么讲了一句朱思急忙讲道:“大人,朱思在西南道待了有八年,属下能保证没有走错。属下记得这座山神庙再往前半个时辰就是西南地界了,那块界碑就是安置在那的。”

凌衍掸了掸自己袖子,刚才不小心沾了点蜘蛛网丝,笑道:“既然如此等雨小了些便继续走,替陛下办事可是刻不容缓的,马虎要错事你应该是明白的。”

朱思点头连连称是,顺势把凌衍背后和头上的蜘蛛网全部抓在了手上,然后也喊句话给了全部挤在门槛那边的官兵“先帮山神庙清扫一下,若是脏了大人的衣服小心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三十位官兵小心翼翼的跨过放置在地上的开道牌和铜锣到了凌衍坐着的神像那将这边好好的清扫了一番,凌衍静静的看着,这一路上他这位临时简派的钦差大臣可是作威作福的厉害,从未下车马走过一段路,路上吃得都是当地官员精心安排的吃食,不过凌衍有一点坚决不做,那就是不受一丝一缕的财物,任你是真金白银还是稀奇古玩他都一概不收。

这点让随行的官兵心中诽谤,可真是马屎二面光,这一路上大家最是吃苦但但就连遇见了大雨连个躲雨的时候都只能在最边边,中间明明是空着些位置但都让队伍中携带的东西侵占了,现在还让去拉扯这早就荒废多年的破庙,就是怕脏了你的衣裳。不过心中再如何有抱怨,面对官老爷的话他们只能默默地去干。

凌衍轻轻的望着这些来去忙碌的官兵,心中没有一丝波动,自己这一路上的表现若是传到京城肯定是要受一些人诟病的,但自己要的就是这样,你皇帝给我摆了一道,那就让你替我挡挡一些风言风语。

他又抬头看向已经被扯去了早先时候被蛛网遮住了了山神像,现在能望见这山神的模样,看不清究竟是男是女,但能望出神像威严,身躯威武,左手抓大蛇,右脚踩大石,这是镇岳克毒的象征,不过由于常年不有人照看的缘故,神像都已经有了些脱落,比如那只眼珠都已经看不出原样了的,凌衍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了神像,这贡品石台倒是还好,另外上面还能看见一些都已经腐烂了的贡品来,看来这件山神庙的确是好久时间没人来了的。

凌衍抬头,慢慢的说道:“天下各处都供奉着山神,我辗转过多地也见过许多山神庙供奉的神像,大多其实长得样子都挺像,不过今日见到的这样子的山神倒是和以往见的不同。”

朱思见大人对这有兴趣便急忙借着这个话题说道:“西南道的山神和其他地方的的确是不一样的。”

“那你给我讲讲有什么不一样的。”

“以前西南道最高的那种通天峰下有着一处村庄,村庄里有着户人家,家中仅有一对老年夫妇,膝下一直无子。有一天那对夫妇进通天峰去砍柴,老妇人突然失足坠下山崖,老汉痛苦万分,在山中哭喊了好几日,最后他怀着悲痛下山回家,但回到家中的老汉惊喜的发现老妇人完好无缺竟然躺在家中的床上,老汉高兴坏了,但立刻他就发现任凭他再怎么喊妇人的名字妇人也不醒来,而奇怪的妇人气息都是还有的,并且若是喂食妇人也会有着反应。老汉花了积蓄多年的银子去几十里外的镇子上请了位郎中来,郎中来了可是最后居然得了个结论,老妇人怀有了身孕。”

凌衍哈哈一笑,说道:“这老妇人肚子里怀着的便是山神吧。”

“便是便是,大人以前听过这个故事的?”

凌衍讲道:“没有听过,不过到了这里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后面应该就是村民都给老汉说,老妇应该是在山中中了妖邪,肚子里有的是个鬼物,那么个人从山崖下掉下来怎么可能不死,现在活下来肯学是妖怪作祟,让他抓紧将老妇埋了好。不过老汉对老妇人爱之情深得很不愿放弃,他坚信老妇没死,悉心照顾,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妇诞生了一子之后也醒转过来,而那个孩子虽是婴儿年纪却是带有神通,花了个几十年的时间在凡间历练最终成了一代山神,至于他这成神过程我就懒得去想了,不过和我心中想的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听完凌衍这一堆推测后续的话,朱思却是摇了摇头,凌衍疑惑问道:“难道我讲的太离谱了?”

朱思讲道:“大人讲的前半部分倒的确是那样的,大家都在劝老汉杀了老妇腹中的孩子,而老汉最后也是没有答应。大人唯一讲的不同的就是老妇生下山神的时候,山神不是孩童模样,而就是咱们望见的神像这个样子,头踩巨石左手抓巨蛇,而且山神诞生那天老妇人和其老头都一一同踩着七彩祥云升天,村民都讲这是上天做神仙去了。山神出世之后,西南大山里山洪少了,毒物渐渐不再太过伤人,后来山神庙便盛行西南。”

凌衍哦了一声,心里自嘲道:“看来自己果真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人。”

“既然这位山神这么灵验的,我也拜拜,请山神让我这趟西南之行顺顺利利的。”凌衍说道,“朱思,你把咱们随行带着的吃的拿出来些上供山神。”

朱思自然是手脚麻利的拿了好几盒糕点来,至于时令蔬果在路上也不可能带着。

凌衍刚拜了三下站起身的时候便感知到有着一股混乱的气机在大雨里肆意挥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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