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渐渐转凉了,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天若有情天亦老,寒风吹起,更增添了大战前肃杀的氛围。

可是冰冷的兵器擦拭之中,却突然响起了丝丝若有若无的歌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寒风的原因,歌调也有些冰冷,但是起承转合处,却总有一股无可奈何的悲凉深深嵌在其中:

谢却荼蘼

一片月明如水

篆香消

尤未睡

早鸦啼

嫩寒无赖罗衣薄

休傍阑干角

最愁人

灯欲落

雁还飞

那是廖星云在歌唱,何诺记得,在第一次遇到廖星云时,她也是这么唱着,歌词的内容言犹在耳: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

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

故园无此声

那时候,廖星云还是一个身在廖家高院之中,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少女,而今同样在唱歌,但是却多了那么一些愁绪。

何诺现在也再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无知少年了,他懂那么一些,但是自己已经心有所属,自己有些无可奈何,只好装傻,不去戳破那一层窗纱纸。

何诺叹了一口气,更知道目前战场的局势,实在是没有太多心思去考虑这些儿女私情,只好默默转身,准备走开。

廖星云唱到最后一句“雁还飞”时,两行清泪从眼角留下,但是她呆呆望着何诺离去的身影,没有擦拭。

廖星云现在陷入了一种很矛盾的心理,其实从一开始,她愿意随军出征,就是想多些时间,能够同何诺呆在一起,但是在军营中,两人却很少有交流,无话可说,比争吵更折磨,廖星云现在更加明白了这句话的个中含义。

到如今,到了最后的大战前,廖星云当然明白,不管战争的结局最终如何,一旦战争结束了,两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对着萧瑟寒风,廖星云那种悲凉紧紧沉积在胸口,攥着她的心,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悲从中来,不由自主地唱出了声。

但是,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三个字,她始终都没有对何诺,她也不清楚,今生今世,是否还有机会对何诺说出那三个字来。



晋阳皇宫,暖心殿。

皇帝何慕寒在香气氤氲中抬起头来,望着大殿中他的臣子们。

暖心殿是在朝会时商议具体问题的地方,虽然并不大,但是这里却是帝国的枢纽,在正式的朝会之前,何慕寒总会在这里见他的近臣,先通通气。

能够经常进入暖心殿的人,会有一个头衔——暖心殿大学士,虽然这是虚职,但是加诸于正式官职之前,是一项无上的荣誉。

而此刻,宁乡侯率军南下,但是暖心殿却格外热闹。

朝廷左相魏政勋、右相慕百川俱在,此外在千然地宫中受了脚伤的兵部侍郎鲁传霖也来了,此外都是六部之中的一些老面孔。

之所以聚集如此之齐,正是因为今天他们的议题是关于对越的战争。

人群中有一个人显得格外惹眼,那人就是天荡关都督宇千城,他手握沙海大营两万精兵,驻扎在西垂第一关——天荡关,本是防备西戎的股肱之臣,不知何时被何慕寒召回了晋阳城。宇千城也本不是暖心殿大学士,但似乎是受了何慕寒的特许,才有这个资格参会。

何慕寒道:“想必南边来的消息,大家都知晓了,靖威侯的六万风云骑,我们晋阳最精锐的部队,天下精兵,几乎是全军覆没了。越贼一向狼子野心,但一直没掀起什么波澜,这一次,着实让我吃惊。”

右相慕百川分管兵部的差事,职责所在,道:“南越阮婴齐、阮建德两兄弟本就不是等闲之辈,又加上他们新任用了国师俞羽飞,实力大增,的确是我晋阳心腹大患。”

何慕寒点头道:“朕已经即位八年了…”说到这个数字,何慕寒身体一震,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他们都知道前几日晋阳王朝的皇帝都是在位九年而殁,即将要到来的第九年,实在是晋阳王朝极为关键的一年。

何慕寒理了理思绪,继续道:“朕即位八年了,第一次觉得南越如此琢磨不透,朕以往都认为西戎才是晋阳最大的心腹大患,可是西戎最大,但是毕竟西戎五部,互相争斗,一盘散沙,苍琅部已经向我们靠拢,赫连部实力虽强,但是一个不落掀不起什么风浪,反而南越似乎目前上下一心,我们必须尤为重视。”

何慕寒治国,一向信奉到家无为之治,治大国如烹小鲜,一直都是一种沉稳、举重若轻的态势对人,很少有这样,语气中甚至透着丝丝疲惫。

何慕寒目光扫视群臣,继续道:“宁乡侯八万大军已经南下,宁乡侯的军事才能,朕还算放心,可就怕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而且朕对后勤不甚放心,因此才把宇将军从西面掉了回来。”

宇千城听了这话,向前踏出一步,全身盔甲叮叮作响,“请我皇吩咐,千城鞠躬尽瘁,唯我皇马首是瞻。”

宇千城毕竟是统领一方的大将,一直以来的沙场考验,让他这种凌厉的气势,与朝中那些文官截然不同,如今又是乱世,急需这样的武将,因此何慕寒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以询问的口气道:“宇将军,宁乡侯八万大军的军需,以及后勤保障,我想让你全权负责,沙海大营的事我打算让清平过去帮你看几天,你现在就任南征副帅吧。”

此话一出,全场有些哗然。宇千城这样的国之猛将,何慕寒居然让他去给人管后勤,虽然服务的对象是宁乡侯,但是总有那么些大材小用的味道。

不过做到宇千城这样位置的人,与一般沙场悍将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喜怒不形于色,见到皇帝都如此说了,宇千城似乎也知道其实是没有商量的语气,还不如爽爽快快接了新的差事,并很直觉地交出了调动两万沙海大营的军中虎符。

何慕寒装作很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派身旁的太监荣庆去接了虎符,但是荣庆分明能够感觉得到,何慕寒的手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是内心有了明显的激动。

荣庆很善于察言观色,按照他多年的经验,知道皇帝就要有大动作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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