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初回晋阳,除了城门官,上前打了招呼,吕布谁都没有告诉。他不似其他大员,出入即有前后附庸数十人,吕布入得晋阳,除了这赤兔马扎眼,鲜有人知,这个赶车的便是吕布。
走院墙,入二门,吕布便见这内院之中,有一公子打扮的人在大杨树下气定神闲的乘凉、饮茶,自是非常警觉。

此公子居然道出吕布名讳,吕布更为警觉,却见这公子略有笑意,在次自下而上,对吕布说道:“久闻吕奉先胆识过人,没想到也如这般胆小。此院内仅有吴资一人,不知吕奉先可敢下来共饮?”

说着,吴资用茶水又洗了一个茶杯,然后缓缓斟茶,似笑非笑的看着吕布。

吕布也查看出来,这院中确实无人,随即翻身落入院中,行至吴资处,与其相对而坐。

吕布落座,吴资恭敬端茶,同时说道:“在下吴资,于此偶遇吕奉先,也是幸事一桩。”

吴资此言一出,吕布便知,他是刻意寻之,于是端茶缓饮,而后笑道:“偶遇?我看吴兄乃是有意寻之。“

吴资闻言,哈哈大笑,然后对吕布说道:“入宅叨扰,还望见谅。”

薛兰哪会私自出售吕布的宅子,此宅乃是吕布置下,严女侠居住,自要问问周边邻居,立即便知,又怎会有人敢鸠占鹊巢。

吕布不识得吴资,吴资却识得吕布。吕布入城,吴资猜他会寻到老宅,所以雇以短工,佯装护院,到此等候,为得便是结识吕布。

吕布知道,这吴资定是找自己有事,开门见山道:“吴兄另辟蹊径,来寻吕某,究竟为何?”

“吕奉可知如今这太原太守,是何人?”吴资先卖了个关子,问起了吕布。

前任太守死于匈奴之祸,朝廷并未委派新的太原太守。若是薛兰有委任,定会传书报于吕布,吴资这么一问,倒是把吕布稳住了,他一直以为,太原太守虚位呢。

吴资就知吕布不知,对他说道:“凉州,李肃。”

“李肃?”吕布闻言有些惊讶,这李肃一直是董卓部下,自吕布入京一直示好。

后与吕布同董卓共赴大谷关,王允与陷阵营为敌之时,吕布引孙坚入大谷关,匆忙返回洛阳,自此再没见过此人,这货怎么跑到并州来了?

这一点,吴资倒是能为他解惑。董卓兵败身死,李肃遁逃之后,便至并州。入并州,李肃见薛兰,并未提及身份,而是以一儒士身份与薛兰畅谈。

李肃巧舌不逊赵庶,畅谈之下,薛兰顿觉此人有济世之才,而后以其为从事,李肃做事滴水不漏,尤善断案。

时有祁县王家子弟王楷,掠民间田地。事主告倒县衙,晋阳令王固招王楷问话。

王楷举买卖协议,公堂之上慷慨陈词,事主判负摇头叹惋。而后事主不服,闯州牧府找到薛兰。

薛兰闻其言,本想交由王固重审,李肃却自告奋勇,重审此案。这等案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所有证物唯有王楷手中协议,实在不好断。

可偏偏李肃就断得此案,而后薛兰查其才,决定重用。恰逢太原太守虚位,李肃巧妙的将他曾在洛阳相助吕布的事告诉薛兰,薛兰便允其在太守府开府,专门受理百姓于世家之纷争。

李肃断案秉公,不畏强权,立即得到了百姓的爱戴,相谈之时,都称李肃为李太守。

如今晋阳,商会大行其道,究其原因乃是灵帝伐羌之时,高顺牵制安定诛羌,薛兰曾向魏崇要船数百。

高顺得此船,方才确保大军在安定万全,然而薛兰却与商会达成协议,将并州之盐尽数交与商会。

魏崇曾想令商会盐铁专卖,事实上商会那时便已垄断并州盐铁。时并州盐铁水涨船高,薛兰有意将盐铁买卖放开,经由此事,魏崇不仅保了盐道,而且掌握了盐价。

自此盐价一直水涨船高,薛兰与魏崇之间有协议,不好干涉,并州百姓对此颇有微词,然魏崇定盐价不高,几经权衡百姓购买力,温水煮青蛙,缓慢增长,虽未造成动乱。

李肃走马上任,立即盯上了商会。魏崇早令商会众人,谨言慎行,闷声发大财,魏家为首,宋家、侯家、王家皆谨遵恪守。

当然,谨言慎行不意味着他们遵守法律。商人重利,也许不会欺压压百姓,但是一定会想尽办法逃税。

逃税这种事,自是没有人会来衙门举报,但是这不代表李肃不会查。李肃算准了他要查魏崇,薛兰必会支持,所以他这一查十分高调。

果然,薛兰知魏崇商会税务定有问题,乃执政班底都知魏崇对这并州繁华功不可没,行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更何况魏崇的财力,买通一些监察官员,太容易了。

李肃这一高调追查,薛兰便称病不出,暗中相助李肃。李肃这一查,牵连出大小官员无数,商会商人无一没有逃税之事。

至此之后,李肃名望大增,而后连斗地方豪强,令整个并州豪强、商贾谈之色变。

如今李肃,宛如并州道德楷模、士人领袖,读书人皆已识得李肃为荣。李肃如有差遣,无论是寒门还是豪门,只要是读圣贤书之人,不识李肃便算不得名士。

吴资说到这,吕布深觉这李肃套路深啊!他李肃什么人?墙头之草也。这也是他虽有助于吕布,吕布却不太重视他的原因。李肃也自知吕布将他看得透,所以一直小恩以贿吕布,从未正式追随吕布。

要说这李肃,不畏强权,肃清这并州豪强、商贾,吕布死都不信。于是吕布洗耳恭听,估计吴资要说到重点了。

果然,吴资说到这里,将手中之茶一饮而尽,然后再给吕布和自己满斟,对吕布说道:“奉先能否猜到,这李肃为何行事如此高调,商会及豪强从未设法与其为难?”

“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名利来往。这李肃之名,动之不得,看来是以利贿之。”说着,吕布笑道:“看来这李肃敲了魏崇不少钱,我得给魏崇做主啊。”

吴资闻言哈哈大笑,对吕布说道:“与聪慧之人言事,果然简单。”

“那你有什么目的呢?引我前来,说了这一番,先生不会是为了这世间正义吧!”吕布看着吴资风度非凡,而且知这并州之事,想来也是个人才,口中称呼越发尊重了。

“雁门吴资,少儿从军。随李邹将军归于并州,洞悉此事向将军邀功,请入陷阵营。”说着,吴资道出了目的,然后端起茶杯,放在口中缓饮。

“你给我放下!”吕布一声呵斥,然后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个当兵的,跟我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

吴资闻言吓了一跳,立即放下茶杯,气定神闲样子不见,一副兵疲的样子,对吕布说道:“将军若使吴资,非以官威,乃是德行。”

“德你妹!”说着,吕布起身,踹了吴资一脚,继续说道:“赶紧给我滚犊子!”

吴资吃痛讪讪而去,他心里清楚,自己的话吕布听进去了,剩下的事,吕布定会明察,自己则立即返回军营。

吴资走后,吕布出门来寻严婧母女。严婧见吕布入内许久,未有打斗之声,便知这是有人使计想见吕布。

严婧自然不会打扰,待吴资讪讪而出,对他拱手施礼,严婧立即带着两个女儿入内。

行至二门,严婧见吕布迎出,问道:“可是并州有暗潮?”

“你猜他是干啥的?”吕布未答严婧之言,倒是想看看她能不能猜出吴资的身份。

严婧闻吕布言,刚要猜测,却听到吕研挡在她的身前,对吕布说道:“猜你妹啊,让我们在门外等这么久。今天你住别馆。”说完,吕研拉着严婧入二门,然后在小丢进入之后,狠狠的把二门关上。

“今天住别馆?”吕布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大喜过望,隔着二门问道:“那就是说我明天能住这了?”

“看你表现吧!”吕研倔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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