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哥,挂弹学会了吗?”
“会了,这都十多天了,再学不会,可真没脸见你。”曲小甲一脸兴奋,对着沈嘉嚷嚷道:“那个炮弹装起来比较慢,不是太熟,不过甘亮和魏良裕学的都挺好。”

“问题不大,伞兵战车炮弹预装多,估计都打不完,关键还是要会射击操作,这个很重要,你练过弓箭,射击应该很容易上手。”

这是今日沈嘉听到的唯一一条好消息。没办法,人算不如天算,谁也不会想到袁应泰会来,而且刚来就吃了一个败仗,还是一个影响深远的败仗。在决战之际,一起败仗对明军的士气打击是非常致命的,贺世贤将消息控制起来,禁止散播。沈嘉没有多余的骑兵去骚扰,拖慢侧翼敌方速度。更麻烦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在哪里。去攻打抚顺不可能,由浙兵组成的守城部队,再加上退回去的残兵,对付后金四千人的攻城部队,基本没有失败的可能。

沈嘉回到一团驻地,贺世贤过来了,他依旧是豪气冲天,自信满满。沈嘉知道这是他装出来的,没办法,如果大军统帅都愁容满脸,那这场战斗根本没有进行的必要了。

贺世贤勾住沈嘉的脖子,将他带入营帐,问道:“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你真要这么干?”

“贺叔,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无论我们是否离开大营,对方都会切断我们的退路,区别是,如果大营在,我们就有粮草,最起码还能坚持下去,如果大营不在,那么我们恐怕连坚持的希望都没有了。”

这是昨晚几人讨论了一晚上的结果。无论进攻还是撤退,都是背腹受敌,贺世贤提出死守大营。但沈嘉没有同意,如果对方四千骑兵始终不出现,而是由八旗主力拖住自己,八旗骑兵在抚顺周边大肆收割庄稼,这一切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为后金做了嫁衣。沈嘉提出分兵,贺世贤和张世极力反对,但沈嘉说依靠伞兵战车,击败八旗大军,可能性也是有的。当然这其中的关键,需要贺世贤率领八千步卒,死守大营,等待获胜的明军返回后,再击败背后攻来的八旗骑兵。

贺世贤和张世同意了这个作战计划,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此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拼一拼,弄不好明军要全军覆灭,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明军全军才一万四千多人,而八旗主力,就有两万多人,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辅兵。

一旦决定,明军就迅速动员起来,上七点不到,沈嘉带着一团两千骑兵和八百步卒,以及大营内的两千步卒和大量厢车,以及装满沙土的麻袋,在张世一千五百骑兵的掩护下,快速向战场进发。伞兵战车被大型板车拖拽而行,巨大油布遮盖的非常严密,没有人注意板车古怪。明军骑兵已远远的散开,趁着无人,沈嘉将战车卸下来,裹在军阵中。

张世指挥列阵,部署作战计划,他将大量的厢车散布在两翼和后方,用于抵挡对方骑兵的突袭。厢车内侧是以枪兵为主的防守力量,沈嘉在重点位置安排一团步兵,配合手榴弹提供火力支持。阵中是火绳枪兵和弓弩兵,他们是明军最重要的远程攻击力量。明军一边掘土一边构筑简单的两翼防御,沈嘉还将带来的四个空汽油桶分别安置在两翼,用于提供近距离的炮火支援。

看着明军摆出一个乌龟阵,沈嘉哭笑不得。筹备了这么久,人算不如天算,到了最后,自己还是要靠明军的乌龟阵来保命,运气的确有点背。

半个时辰后,八旗两万大军,气势汹汹抵达战场。雄壮威武的口号声震四野,令人闻之丧胆。明军新兵脸上立刻布满担忧,他们紧盯前方,焦虑不安。各连队政委发觉情况不妙,立刻行动起来,奔走于各排之间,鼓励新兵正视困难,坚信同伴,拿出勇气面对一切敌人。连队政委平日里积累了不少经验,在他们的鼓励下,一团凝重的气氛这才减弱了几分。

风微微吹起,沈嘉骑在马上,吐了口口水。今日刮的是东风。沈嘉暗骂一声,看来燃烧弹今日要小心点用,容易引火烧身。沈嘉叹了口气,下马来到各营巡视,并将注意事项叮嘱了一遍。

八旗军开始列阵,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巨大工地忙碌个不停。范文程在阵前站了许久,他见明军人数不多,不由得疑虑重重。范文程的神态恰好被皇太极瞥到,皇太极连忙问:“范先生似乎有些担忧?”

“回大汗,明军兵力不足,竟然勇于野战,这不太像以往明军的作风,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大汗不可不防。”

皇太极点头称是,明军故布疑阵,但做得有些太做作,明眼人很容易看到其中的问题。代善也在一旁倾听,他突然淡淡的说道:“明军最近一段时间的作战风格,与过去完全两样,今日举动怪异,倒也能解释一二,不管怎么样,总要打一打才能看清迷雾,还请大汗决断。”

八旗兵强马壮,昨晚休息一夜,如今精神状态极好,今日无论明军耍什么把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皇太极认为八旗军都可以从容接招。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皇太极觉得汉人传下来的这句话道尽了战争的妙谛,出于谨慎起见,皇太极还是派出一千侦骑前去试探。

皇太极派出的侦骑是女真人的精锐部队,他们绝大部分人擅长骑射。静止弓箭射击需要修习两三年才有小成,而在高速移动的马背上射击活动目标,则更耗时间,同时也需要极高的射击天赋。女真人的骑射技能是他们引以为傲的传承,这也造就了弓骑部队的自信和高傲。随着皇太极一声令下,八旗军吹响进攻的牛角号声,弓骑兵开始列队发起进攻。一千骑兵轰隆隆纵横驰骋,飞腾的马蹄卷起无数沙尘,漫天飞舞,在微风中形成一团黄色的沙尘,向着明军滚滚袭来。

阵中的明军老兵静静的盯着前方,而新兵们已是口干舌燥,不停的咽着口水滋润着喉咙。眼见后金骑兵就要冲至阵前,可明军主帅不为所动,依然静静的等待。时间仿佛停滞一般,新兵们张大嘴巴,迟疑而又惊愕的盯着危险冲向自己。

后金骑兵奔至百米处,他们突然分成两队,向明军的侧翼包夹上去。弓骑兵最大的优势是速度,利用速度他们可以进行骚扰,然后从容的逃离危险,这是典型的风筝战术。弓骑兵正面冲阵的情况很少,而且极易遭到明军的毁灭性打击。老兵们自然清楚后金弓骑兵在虚张声势,所以他们才能如此淡定。很快后金弓骑兵围绕着明军的阵型来回移动射击,一边打击明军士气,一边企图将明军的主力引诱出阵,进行最后的决战。

大明立国百年,想尽办法针对北方蒙古骑兵的特点制定了各种作战思路。针对这种蒙古人流传下来的打法,明军应付的轻松自如。明军借着厢车掩护,躲避弓箭的同时,总能找到机会向密集的人群扔出手榴弹。虽然手榴弹对移动目标效果很差,可总会有一些瞎猫撞上死耗子。两个回合后,明军开始根据敌人冲锋的特点,预投手榴弹,杀伤效果迅速得到改善。

鲜血,尘土与荣耀,很快被烈日烤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爆炸声此起彼伏,炸裂的土块四散飞舞,继而纷纷跌落。明军军阵被一层薄薄的尘霾笼罩,时隐时现。八旗骑兵的进攻异常犀利,抽身也很迅速,但仍然架不住明军阵中弓箭手和火枪手的齐射,再加上两翼几门没良心炮,后金的弓骑兵一时讨不到太多便宜。

骚扰战术比的就是耐心,那方先沉不住气,那方可能会变换策略,露出新的破绽。如果敌方的指挥官战场意识好,只要抓住一次致命机会,就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局。对于指挥防守的张世而言,他显然是合格的。明军人数不占优势,只有稳稳的防守站稳脚跟,才有机会考虑下一步如何打。主动权并不在明军手中,所有人都清楚,如果八旗指挥官耐着性子打一天,到最后明军弹尽粮绝,那也只有逃跑的份。

战斗有些沉闷,尤其是双发都找不到对方破绽的情况下,战斗近乎于表演。不时有八旗骑兵从近前横穿而过,干净利索的射出一箭,只是明军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有几杆火枪还击。大部分明军都躲在障碍物后面,八旗骑兵对明军的龟壳大阵一时也是无奈。

皇太极明白是前方的兵力不足,他果断增加了进攻的兵力。八旗军进攻的火力开始变得强劲,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一百多明军中箭。好在明军防守严密,不断有人补上空位,八旗骑兵也找不到太多的机会撕破明军的防守。慢慢地,战斗节奏又开始慢下来。密集的八旗军虽然让进攻火力十足,但也让明军的手榴弹发挥了用场。大部分八旗骑射的有效射程在三四十米范围,稍不留意就冲入了手榴弹的投掷范围,双方你来我往,除了一些杀伤外,战斗很快又陷入僵持。

“大汗,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人多,何必被明狗戏弄,依我看来,不如我们大军压上,将明狗杀的片甲不留。”说话的是莽古尔泰,他一开始还接受皇太极慎重做法,可随着明军越战越保守,莽古尔泰发现这支明军并没有什么不同。

皇太极内心也是赞同莽古尔泰想法,可是他又不愿意轻率决定。皇太极看了一眼范文程,见他没有反对,于是说:“前军和中军出击,给阿敏发消息,让他牵制明军大营,截断对方退路,剩下的交给大军便是。”

见皇太极同意了自己想法,莽古尔泰非常高兴,他兴冲冲的跑到中军指挥代善旁边,将消息传达给代善。代善早已等的心如火燎,明明可以一战而下,却非要白白消耗时间,看来那个汉人范文程的话也不能尽信。

八旗大军略微调整,随即大军压上,只留下三千后军拱卫皇太极大旗。一万多士兵滚滚而来,整齐的脚步声让大地微微震颤,鼓声隆隆,与牛角号声交替响起,雄浑悠远。八旗士兵边走边喊,还夹杂着女真人的号子,远远听着,犹如一曲风中的长歌,响彻在抚顺以东的平原上。

明军不甘示弱,不停地敲击阵中的三面大鼓,鼓声绵密悠远,彷佛飘摇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两翼八旗进攻已经退去,明军紧缩一隅,静静的看着远处。四周散落着焦臭的尸体和燃烧的旗帜,风不疾不徐的刮着,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明军死死的盯着前方,苍天与大地,白云与黄沙,光荣与热血,不屈与与怒吼,突然在一瞬间,扭曲在一起。

不知谁喊了一声:“战斗!战斗!明军威武!”很快四周尽是明军的怒吼,天地为之变色,明军士气大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