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都让开!你,你去西街请回春堂医师!不管是绑还是给我抢,一定要带来!你,还有你,去月兰阁请况医圣手!至于你们几个,去太医馆去将所有当值的医师全部带过来!务必在一刻钟之内全部请到威武侯蒙大将军府邸!”仆役趾步履匆匆,神色焦急地一边走一边吩咐着身边的宫中侍卫。
宫中侍卫都是刚刚尾随而来,他们主要负责嬴政平时的护卫,若是让后宫太后知道嬴政出宫他们不曾跟随,那他们离回家务农就不远了。侍卫长名叫与丑,说起家世,并无显赫,却偏偏摘得了入宫护卫秦王的职责,可以说是惊得朝中一干小贵族的眼球。

与丑急匆匆地刚从宫中赶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看到嬴政身边的仆役趾从大将军府侧门出来,看到他们便急声吩咐道,一时之间,与丑傻乎乎地问道:“内史大人,不知道为何去请城中医师呀?”

“叫你去你就去,如若一刻钟之内医师来不了,你,我,还有你们都得头颅落地。”仆役趾脑海里还清晰印刻着嬴政大声急吼的模样,他自七年前跟上嬴政,还不曾看到过嬴政那般噬人的样子,是已,心惊不已。听到与丑呆愣的回答,顿时气冲头顶,大声吼叫道,声震巷陌,街道上不管悠闲的还是匆忙的行人都停了下来。

与丑也被仆役趾吓了一大跳,仆役趾不曾见过嬴政红眼的样子,与丑又何尝见过仆役趾发火的样子,但是心思灵活的他想到现在正在大将军府前,顿时明白了什么,他赶紧回身吼叫道:“听不到内史大人说的吗,赶紧给我去找医师!饭桶,废物,快去!”一时之间,周遭几条街道连带府邸,似乎都响转着与丑和仆役趾的声音。

原本安静的咸阳城顿时陷入了鸡飞狗跳之中,初始人们以为是城中有窃贼,巡捕司员们在追赶抓捕小偷,结果错愕的发现原来竟然是王宫侍卫去请医师,稍微一打听,头脑精明的人渐渐猜到了些许事情,一传儿,二传四,仿佛短短一瞬间,就在侍卫们将医师请到大将军府前之时,偌大的咸阳城都知道了此次事情,按常理来讲,咸阳城应该是喧闹非凡,可是,偏偏,咸阳城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仿佛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深睡之中,城,只是一座空城。只有嗅觉敏锐的政客像是感知到了某种风暴,或站或坐,或三五成群,酒肆勾栏,官窑店铺,人们都已某种低沉的声音低声讨论着。

暂且不提咸阳城内众生百态,大将军府内后院的小屋内,浓浓的悲伤弥漫着整个屋舍,透过窗棂素帛的光芒像是也受到了感染般,变得昏暗污浊,窗外的被蜷缩在院内的微风吹拂着蝴蝶荚的树梢,发出微萨萨地声响,像是年老之人低沉的哭泣声。

王老夫人紧紧握着蒙骜的右手,像是想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对方般,眼角不断留着浑浊的泪珠,颗颗泪珠宛若坠落玉盘的珍珠,发出沉闷的滴答声,在这屋舍内显得格外的明显。

“骜,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一定要比我走得迟,你可不能骗我啊,你一定要撑过去,要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带我去溧水湖畔,那里的水清澈见底,鱼儿肥美,我还不会钓鱼,你要教我钓鱼。我喜爱吃的清蒸鲫鱼你还不会做,我还要教你。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你还说过,城外无秋山秋日的枫叶最美,你还不曾陪我一起去看过。你还说,我们要一起去华山之顶去看美丽的日出,你都还没有实现你的誓言,你是秦国大将军,戎马一生,有言必践,你可不能食言!”王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回忆着他们的过往,控诉着蒙骜曾经许下的个个诺言,句句敲打在嬴政的心间,那一个个微不足道的诺言,本可都轻易实现,奈何,蒙骜一生为国,终究蹉跎了岁月,看似简单的诺言,却无实现的土壤,落在风中,可是,依然有颗痴痴的心在等着。

“现在好了,武儿,忠儿,俞儿都已经独当一方,你可以安心了,好好陪陪我了。你再也不用整日待在营中,与刀剑为伍,有着处理不完的军务;你再也不用用满含愧疚的眼神看着我,你想去哪,我便随着。”老夫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声中哽咽,眼中却无泪,泪已尽,情却不断。她的心中有着无限的委屈,自从嫁到蒙府来,她恪守夫长夫纲,蒙骜在外忙碌,她兢兢业业地处理着家里的一切,井井有条,让蒙骜能够心无旁骛的一心向国。

多少次,他匆匆回府,都不曾喝口她亲自熬制的牛骨汤,便匆匆又离去;多少次,她站在门廊下,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她心疼他,她任性的发着小脾气,只为他能够多停留一刻,她很想抱着他,让他多休息一下,可是,却被他温柔的眼神灌醉,等她醒来,枕边人早已离去,她只能抚摸着被捻下残留的温热,仿佛他还在。

她也想让他停下脚步,让他多顾顾家,想想自己,可是,他真的做不到。自第一眼看到那个少年,只一眼,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最真实的他,他本不是良配,但偏偏自己深深沉沦在他的眼神中,只一眼,他便夺去了她的心。她知道,她的一生都只会为眼前的这个男人而活,她也是这么活的。

“骜,你快醒来吧,我很害怕!”像是年轻时常常待在他耳畔说的情话般,只不过换了说法,那时是小女儿的娇羞,呼喊着他的归来;这时,是老伴之间的孤独,期盼着他的陪伴到老。

屋内静测测的,只有老夫人的呢哝。忽然,门外传来仆役趾的声音:“陛下,医师请来了!”

声未落,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其后,阵阵低沉的脚步声涌入屋内,屋内仿佛片刻被水注满,再无一丝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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