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城外,旌旗招展,百余位官兵在城门口左侧列队,队伍的正前方空了一大片地,许许多多的灾民被驱离此处,不容许他们接近这里。
在空地的正中央,有一群官员站在那里,细细数去,应有二十余人。他们时而高谈阔论、时而放声大笑,春风得意的样子与远处的灾民们形成鲜明对比。谈话间,数位官员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城门口,然后又迅速收回目光,继续与他人侃侃而谈。

过了一会儿,阵阵马蹄声自城门内传出,由远而近、由小渐大。当这阵马蹄声传来,众位官员们连忙停止谈话,一个个都垂手而立,面带恭敬之色。

因为需要董参军引路,所以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当他走出城门时,一眼望去,二十余名官员的恭敬的神态全都落入其眼中,一时之间董参军的内心竟有些小得意。不过得意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董参军随后翻身下马,牵着战马朝众位官员们走去。

文斌的马车在队伍的正中央,由三十名士兵护卫,这时,马车缓缓地停下。众位官员们见状,急忙走上前,齐声说道:“下官见过文侯!”

话音刚落,文斌掀开车帘,探出身子,笑着说道:“诸位同僚,何必相送!本侯过些日子就回来,不必如此劳师动众!”

“一路上文侯日夜兼程,只在昨晚稍事休息,今日又要前往受灾县城。还请文侯多保重身体!”白宗武拱手作揖,恭敬地说道。

“多谢使君关心!本侯会注意的!时辰不早,该出发了!使君,等本侯归来,咱们把酒言欢!”

“好!一言为定!文侯,要不某随你一同前去?”

“哎!大可不必!栗州政务还需使君主持,不必随我前往。”文斌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那下官恭送文侯,预祝文侯此行顺利!”

“恭送翊贤侯!”其余官员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蔡员外郎,回到自己的马车吧。该出发了!”文斌朝人群边上的一位官员说道。

“下官领命!”说完,蔡员外郎离开人群,朝自己的马车走去,不多一会儿,就已回到马车上。

这时,郑校尉拍马上前,来到队伍最前方,城门口的百余位士兵也加入到车队中,至此出行队伍彻底成型。

“出发!”一声令下,队伍开始缓缓移动,郑校尉与董参军并肩而行,走在队伍最前方。

一百五十余位官兵加上几辆马车,组成一条长龙,朝长云县的方向奔去。

两个时辰后,豪华马车内,郑校尉端坐在一旁,一动不动,犹如石刻一般。曾辰掀开车帘向前看去,董参军的身影若隐若现,如此距离,相信马车内的谈话声不会传到后者的耳中。于是曾辰放下车帘,转头看向文斌,然后重重地点点头。

“郑校尉!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文斌见状,便率先开口说道。

“回禀文侯!属下已妥善安排!命两名士兵骑最快的马匹,朝押粮军队赶去,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属下另外安排两名士兵留在军营,以便传递消息。”

“好!一切有劳郑校尉!”

“不敢!”

文斌掀起车窗帘一角,朝外看去,片刻之后,转头问道:“郑校尉,还有多久能到长云县?”

“据董参军所说,还需两个时辰。文侯,属下有一事不解,为何绕过广露县?属下曾听闻广露县亦是受灾重县!”

这个疑问早在半个时辰前,就一直盘旋在郑校尉的心中,出于战士的天性,他不便多问。不过此时,他还是将心中疑问和盘托出。

文斌闻言,转过身来,正面面对郑校尉,严肃地说道:“郑校尉有所不知,长云县是情况最为紧急的县城,也是饥民最多的县城!本侯没有分身之术,唯有先去受灾最重的地方。其它县城,本侯会一一巡察!”

“末将失礼了,还望文侯恕罪!”郑校尉双手抱拳,面带惭意,开口说道。

“何罪之有?郑校尉也是为黎民百姓着想!”

时间渐渐地流逝,距离长云县也越来越近,道路上的灾民们也越来越多。放眼望去,灾民们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向着远方蹒跚而去。当他们遇到军队时,都会下意识地避开,然后把憎恶愤恨的目光投向马车,尤其是文斌的豪华马车。

整支队伍在人流中犹如逆行轻舟一般,虽然现在相安无事,但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若是目光能杀人,那么文斌等人想必早已死去多时。

远处的田地里,架起大大小小数十个火堆,不少身着皮甲的士兵在火堆前跑来跑去。为了防止爆发瘟疫,这些士兵们接到军令,将死者统一焚烧掩埋。

这些天来,他们每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由最初的悲伤心痛慢慢转变成麻木疲惫。士兵们比之灾民要幸运许多,他们有军粮果腹,不会挨饿受冻。

滚滚黑烟冲天而起,刺鼻的味道笼罩着整片区域,此时此刻此地,俨然一副人间地狱。

傍晚时分,西落的夕阳给地面撒下一层淡红色的轻纱,这层轻纱不光附在地面上、建筑上、山河上,还附在人心里。

经过几个时辰的长途跋涉,车队终于抵达长云县县城。在高大恢弘的城门下,一队士兵将车队拦住,刚准备开口询问,就被一道大喊声喝止。

“退下!翊贤侯驾临长云县,你等竟敢阻拦!”董参军端坐在马上,马鞭一指,大声喝道。

话音刚落,士兵们连忙退到一边,大气都不喘,直到车队消失在眼前,才一个个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董参军对长云县还比较熟悉,带领车队直接朝县衙驶去。一炷香之后,车队在县衙门口停下。

“下马!”

一声令下,一百五十余位官兵全体下马,这时,文斌等人也从马车上走下。

县衙大门口的几名衙役见到这一幕,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其中一名衙役迅速回过神来,也不上前问话,转身就朝府内跑去,看样子是要禀告县令。

董参军走上前,边走边说道:“这位是翊贤侯,邓县令可在府内?”

“县令前日去往栗城,还……还未归来!”

文斌闻言一愣,旋即勃然大怒,说道:“邓县令一早就已离开栗城,为何比本侯还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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