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费扬古拦腰环抱起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怒吼着四下挥扫,吓得敌军不敢靠近。余光瞧见努尔哈赤身后正摸去一名刺客。安费扬古大叫声“小心!”,双手用力向前甩去,生生压得那刺客口吐鲜血,瘫软在地。
穆尔哈齐背靠着努尔哈赤,四下砍杀保持三步之内无敌军敢近,大声道:“大家都聚过来!千万别分散!”众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极小的圆圈,将努尔哈赤护在中心。

自城门内源源不断涌出敌军,似潮水般呐喊者冲杀而至,头顶的弓箭也是密如雨滴。望着眼下数不清的敌军,赵天齐心急如焚,耳边额亦都已是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似乎都在颤抖,手中的大刀已不知砍卷刃换了多少把。

若如此下去大家早晚都会力竭,一旦阵型出现缺口,那么努尔哈赤就。。。

偏偏那霸道的天赐神力自己还无法自由掌握,强行参战眼下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怎么办?如果天玄冥帝录还在手的话。。。真是可恶!赵天齐越来越后悔自己当初的行径,再想起伊尔娜又早已出嫁,这跟给别人做嫁衣有什么区别?什么“或许见不到就不会再爱了”,尽是给自己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都给我下地狱去死吧!!!赵天齐内心烦躁不已,手上的两柄大刀已不受控制而肆意乱舞,狂乱之下不知有多少血光在眼前闪过,久而久之双眼竟变得金光大盛,眼珠也毫无规律地疯狂转动。冥冥之中西北风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东南风;天空中的云彩原本自西向东而动,却也突然间改变了方向。。。

“尽数歼灭!誓死保护都督大人!”

几十面蓝纹大旗迎风招展,一彪人马突然猛冲入乱军之中,杀向尼堪外兰的军队。其兵士极其勇猛,刀法精湛之下可见训练之有素,为首那身着湛蓝铠甲的将领更是令人赞叹不已,一杆长枪耍得有声有色,纵马横枪如入无人之境,枪尖所点之处必中其喉,一招一式绝不拖泥带水。

天降神兵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势不可挡,尼堪外兰的军队仗着人多势重,其实只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惊慌之下吓得四散溃逃、狼狈不堪。努尔哈赤借机率部反攻,在援军的配合帮助下终于赢下了此战,首战告捷!

努尔哈赤进驻图伦城,此役俘缴人口盔甲近百,得战马百匹,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相比之下似乎并不太赚,但沉重打击了建州女真口笔诛罚的对象,所带来的士气与信念,远胜于千军万马。

只见那援军将领信步走来,抱拳道:“在下董鄂部何和礼,特来援救都督大人!”

努尔哈赤仔细端详着这位年轻将领,稚气未脱的面容却是坚定而刚毅,一双大眼清澈如水却又炯炯有神,生得是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胆识与气魄,当真是一少年英雄。

努尔哈赤满是赞许之色,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回敬道:“将军一表人才,如人中之龙,今日搭救日后必有重谢,只是我与将军素不相识,也未曾向董鄂部借过兵,可为何。。。”

何和礼毕恭毕敬道:“回都督大人,在下率部恰巧路过,却见大人遭尼堪外兰这个小人围攻,气极之下特来救援。”

建州都督早已名不副实,他还能如此谦逊、恭敬,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材啊。努尔哈赤喜不自胜,想说什么却又突然打住,只得干笑道:“将军不必如此多礼,来!先随我赴这庆功宴,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董鄂部的将士们!”

庆功晚宴上,赫图阿拉与董鄂部的将士们一片欢声笑语,喝酒吃肉好不热闹,安费扬古更是借着酒力吼起歌跳起舞来。而何和礼正坐在努尔哈赤的左手边,两人聊得有说有笑。

“所以说,你们世代皆为董鄂部的酋长?”努尔哈赤把着碗一饮而尽,满面红润道。

“可以这样讲,现在是我的兄长屯珠鲁巴颜所统率。”何和礼也有些上头,不过依然没有失了礼节。

呵呵,这下就有些难办了啊。。。世代为酋长的话,努尔哈赤苦笑着瞧了眼何和礼,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只见一小卒上来禀报:

“禀都督,舒尔哈齐大人回来了。”

努尔哈赤神情一变,脸上泛起一抹得意之色,将话咽回肚子里,起身开口道:“走!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城门口,两侧的士兵依次排开,手中的火把噼啪作响。舒尔哈齐率领着三十骑兵“滴答”踏来,却是脸紧绷着面无表情,见到努尔哈赤慌忙翻身下马。

努尔哈赤上前拍了拍舒尔哈齐的肩膀,会心笑道:“辛苦了弟弟,庆功晚宴早就开始了。来人!接应副都督大人!”

舒尔哈齐红唇紧咬,两道浓眉凝在一起,阴沉着脸似有心事般一言不发。

努尔哈赤见状也觉得奇怪,思量了片刻狐疑道:“难道他没走九口峪?”

“不!不是的。。。哥。”舒尔哈齐慌忙道,“大哥神机妙算,尼堪外兰果然仅携家带口和少量侍卫从‘九口峪’而过。”

原来努尔哈赤发兵前便已从李成梁那儿获悉,尼堪外兰并不在图伦城中,而在嘉班城,因此令舒尔哈齐率三十人埋伏于通往图伦城的必经之路“九口峪”。但努尔哈赤为何不直接进攻嘉班城呢?其原因尚不得知。

努尔哈赤闻言越发得意,傲气道:“那便好,莫非是活捉不成,把他们都杀了?那也无妨,我只要尼堪外兰断子绝孙,父祖冤灵得以安息便好。”

舒尔哈齐却是越发紧张,双手紧紧攥着衣襟,竟像个小姑娘一样把头埋于胸前,浑身不住地颤抖。

“又或者。。。”努尔哈赤眉头一皱,深邃的双瞳注视着舒尔哈齐,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变得阴沉,只听得火把不住地爆裂,余下一片死寂。

“你把他放了!”

“啪!”一束火花猛得炸裂开。舒尔哈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哥哥息怒,弟弟本想将尼堪外兰活捉,可此贼躲于其家眷身后,我实在。。。实在不忍伤及无辜,所以。。。”

“所以你就放了他们?”努尔哈赤身形猛得震了两震,颤抖着指着舒尔哈齐道:“好。。。好!你把他们放了!!还记得父祖是怎么死的吗?若不是何和礼将军神兵天降,你就要给我收尸了你知道吗!”

舒尔哈齐长跪不起,痛泣道:“请都督大人责罚!”

“责罚?”努尔哈赤冷笑两声,“让我失望的却是我最亲近的人,真是可笑至极!”背过身去缓缓合上双眼,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平抚着内心的情绪。

“传令。”

“属下在!”一名士卒单膝跪地。

“着额亦都、哈思虎、穆尔哈齐率两百人进攻嘉班城。”

一旁的何和礼闻言不禁劝道:“在下斗胆,大战过后,将士们应妥善休养生息才是,不应。。。”

“让将军见笑了。”努尔哈赤苍凉的背影下,肃杀之气袭卷而来,哪怕看不见面容,也能感受到那不死不灭的杀意,感染着盛夏之夜却如零度般让人窒息。

“死仇未报,何以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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