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获鹿城下时,建奴曾攻过一次城,先锋多铎贪功冒进,却被城中军民打退。多尔衮因为多铎折了先锋锐气,发了好大一通火。整修两日,又命汉军旗兵卒打造攻城器械。卯时不到,多铎就醒了,侍卫伺候着穿衣披挂好,多铎就下令整军。昨天他可是当着那么多的将士立下了军令状,今日誓要破城。
获鹿县城城高两丈六,周长五里,南北长,东西窄,城中有东、南、西三座城门,城北却是高高的城墙。城外东、南、西三面有护城河,深可一丈。虽是冬季,河水干涸,却也阻碍大军展开。多尔衮便将攻城重点放在了北城墙,东西南三个方向佯攻。

多铎策马来到阵前,看着这个让他吃瘪的弹丸小城,两眼能喷出火来。就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多铎猛的抽出佩刀,向下用力一挥:“攻城!”没有战前动员,傻子都知道,多尔衮让多铎做先锋就是要让他拿最好的战利品,挑最好的女人和最壮硕的劳力。汉军旗的兵将驱赶着沿途掠夺来的汉人,在最前面扛着云梯。右翼汉军旗固山额真、昂邦章京马光远则带着三百亲兵压阵。身后就是多铎的镶白旗军将。进到一百步时,建奴与城墙守军中,臂力强悍的弓箭手便开始抛射。零星的箭矢大多没有准头,飞到人前便没了力道。数息之间,建奴便攻入了八十步内,突然一声喊,前面的汉军旗裹挟着民壮发足狂奔,后面镶白旗的弓箭手开始密集抛射,一道道箭矢划着抛物线组成箭雨,覆盖了城头。守城的民壮和士兵举起盾牌,扛起木板,挨过了这轮箭雨,放眼看去,汉军旗的士卒已经跑到了四十步内。李爽全身披挂,不停呼喝着守城的士卒放箭。

缺了城墙的保护,又没有防御的东西,城下的民壮瞬间倒下一片,汉军旗的士兵则将木质圆盾举过头顶,冒着阵阵箭雨冲锋。镶白旗的弓箭手趁着城上守军放箭的时候,进行着一轮又一轮的抛射。顿时,城墙上也倒下了一片人。一时间喊声、哭声响成一片。扛着梯子的民壮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发一声喊,扔下梯子转身就往回跑,马光远的亲兵对着溃退的民壮兜头就砍,瞬间就砍杀了十几个,止住了民壮的溃势。被杀戮震慑住的民壮又转过头来扛着梯子继续冲锋。

终于在倒下了一多半民壮后,有一架梯子搭上了城头,梯子顶端的弯勾死死的咬住城墙砖缝。早已冲到城下的汉军旗和镶白旗士兵攀爬而上,转瞬间就接近了墙头。墙上的守军端来热油,倾盆倒下,梯子上的人被烫的皮开肉绽,倒栽着摔了下去,一时间哀嚎遍野。

城下攻城的士兵看着一个个躺在地上打滚的同袍渐渐没了声息,从心里泛出的寒意直透四肢百骸。

后面的马光远一看进攻受挫,马上指挥着弓箭手瞄准挂上梯子的城墙射击。城上的人们猝不及防,瞬间又给射倒一片,城上城下惨叫声不断,腥臭弥漫。

趁着这个工夫,城下的建奴又开始了攀爬,就这样反复的拉锯,挂在城墙上的梯子越来越多,终于一个建奴真夷举着盾牌爬到了梯子顶端,大喊一声,抓住城墙边沿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同时手中大刀平挥荡开了攒刺过来的五六杆长枪,大盾前压,撞飞了两个守城士卒,刚一落地,身子一个半转,又劈翻了一个民壮。待身形站稳,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真夷身穿白银甲,正是鞑子中少有的精锐白摆牙喇,也就是白甲护军,一个牛录里顶了天有十个白甲护军,金贵的很。多铎见九攻不下,一口气派出了十个白甲兵助战,众人只专注着梯子上的敌人,却没想到白甲兵已经到了城下,现在更是有一个活着上到了墙头。

这名白甲兵名叫图尔木,是多铎镶白旗中的一个白摆牙喇,素有勇力。图尔木一上墙头便杀了三人,身边空出一小块空地来,身后跟着的白甲兵迅速的跟上,转眼墙头上就有了三名白甲兵,三人互相背对背,一手拿盾,一手持刀,组成了防御阵型。三人呼喝着,相互配合,转眼脚下便多了十几具尸体。

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杀死,守城的民壮士气顿时泄了,围着三个白甲兵成了一个圈,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握着枪的手不住发抖。从白甲兵身后的梯子上转眼就爬上了几个人。李爽心中大急,眼看城就要破了,呛啷一声,抽出佩刀,大喊一声:“杀奴啊!”冲着白甲兵飞身扑上。

李爽情急之下连劈数刀,都是刀刀拼命的打法,图尔木看到李爽劈的无甚章法,狰狞一笑,左手举起盾招架,右手刀向下猛挥,取的却是李爽腰间。图尔木力大招精,刀势后发先至,眼看李爽就要被腰斩,斜刺里飞出一根大枪,枪尖直接插上了图尔木的手腕。图尔木剧痛之下,却见自己的手掌随着刀飞了出去,惊骇之下,左手急忙去摁伤口,却觉得脖子一凉,伸手摸时,就觉得天地万物都转了起来。图尔木最后一眼便是看到了常勇一手长枪,一手大刀杀向了图尔木身后的白甲兵。

常勇劈了图尔木后,一甩手,将大枪扔了出去,将刚刚登城的两个汉军旗士卒穿了个对穿,随后一刀劈向身前的两个白甲兵。两个白甲兵一个举刀来迎,一个挥刀劈下,配合竟然天衣无缝。却见常勇身后的十个手下也已赶到,挥舞长枪分进合击,围着白甲兵一顿攒刺。两个白甲兵敌住了常勇,却躲不过十杆大枪,不多时便被刺中,缓缓倒下时,眼中还满是不甘。

常勇大声呼喝着,与李爽一起指挥着民壮,将刚刚登上城的建奴又赶了下去,数人一同努力,将挂在城头的梯子砍断。

李爽背靠城垛,摊坐在地上。抽刀和建奴拼命时差点被斩杀,被常勇所救后又是一阵砍杀,现在骤然放松下来,只觉得四肢百骸没一处不酸痛的,腰上还被建奴的刀锋划出一道口子。李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冲坐在一旁的常勇拱拱手:“多谢常叔相救。”

常勇的情况就好多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公子严重了,护卫公子是常勇份内之事。”

李爽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与常勇关系亲密,李九华在京城时,李爽才十岁,那时候李爽跟着一个护院学过拳脚。后来李九华救了常勇,让常勇做了一名护院,李爽看了常勇练功,就死缠烂打的非要跟常勇学。李爽虚心学,常勇用心教,六七年时间李爽马术娴熟,拳脚、兵器都有小成。常勇名为护院,其实算是李爽半个师傅,加上李爽为人豪爽,慷慨侠义,很对常勇胃口,两人经常纵马郊外,快意恩仇。李爽对常勇始终心存感激,时常叫他一声常叔。只不过常勇始终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论何时都对李爽十分恭敬。

刚才一阵,三个白甲兵不光成功登上了城墙,还几乎打开缺口,三人合力竟然砍杀了二三十人,城墙上一片狼藉,看到白甲兵如此悍勇,众人心中惊恐。

“公子,我们能撑到援军来么?”一个守城的民壮大着胆子问李爽。

“能!我们死伤惨重,建奴死伤是我们的五倍,我们累,建奴更累!”李爽咬着牙说道。

“是啊,要相信公子,相信老夫人。”

“对,我们便是死也不能让建奴好过!”人们七嘴八舌的说道。

正说着,号角声起,建奴放弃了投入白甲精兵破袭的战术,一个上午丢掉了三个白甲兵,还有一个在撤退中中了流矢,生死未卜。多铎想到多尔衮的怒火,心里直打颤,看着城下的尸体,又恨的牙根痒痒。便将战术换成了车轮战,汉军旗为主,镶白旗为辅,一个牛录退下来再上另一个牛录,铁了心要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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