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十天。
秋风飒飒,天气日渐寒冷。

尽管中午的阳光依然火辣,可夜间的温度却是直线下降,俨然冰火两重天。

太和大牢里的唐军战俘衣服单薄,又破烂不堪,根本无法抵御寒夜,冻得直哆嗦,三天下来就病倒了三十多人。

为此,王天运赶紧向牢头请求添置冬衣,否则兄弟们都会受寒生病,如此以来,丽妃宫就无法定期完工。

五天时间悄然而过,牢头每天都说“快了,冬衣明天就能发放下来”。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囚徒们望眼欲穿的冬衣仍是不见踪影。

不光如此,这几天的牢饭也在悄然变化。

起初,囚徒们一天吃两顿饭,每顿饭除了不见油腥的野菜汤管够之外,还有两个黑乎乎发霉的粟米饼。现在倒好,每顿饭都是漂着几片菜叶的野菜汤,清汤寡水不说,还一人只限一碗,粟米饼也没有了,而且大牢周围还增加了五百名守卫甲士。

伙食一天比一天差,份量一天比一天少,就连天气也跟着落井下石,晴天越来越少,雨水越来越多。

囚徒的生活待遇如同时下的气候一样急转直下,气温越来越低,大牢越来越冷,处境愈发艰难,囚徒们苦不堪言。

怎奈祸不单行,丽妃宫即将完工,再有三天,囚徒们便将无事可做,坐等吃闲饭了。

显而易见,南诏大牢里不养闲人,更不会留着一群无用的奴隶消耗粮食。更有甚者,只要发现囚犯生病了就会立刻让他从大牢消失,其下场可以预见。

事已至此,五百多名囚徒都清清楚楚的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现在已经进入死亡倒计时。

第三天傍晚就是南诏王皮罗阁卸磨杀驴的日子。

届时,这些大唐帝国最勇敢的将士都将被秘密处决,五百多条年轻的生命将在黑夜里湮灭。

这一点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们。

只看那越来越少的食物和看守大牢的一千五百名甲士冷酷嗜血的眼神,他们就能预感到死亡正在向自己逼近,自己的命运从被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与死亡共舞。

两天,是他们最后的期限。

生命中最后的二十四个时辰,太和大牢里二十多个囚笼关押的五百多名唐军战俘显得格外冷静,即使是生病的囚徒也强忍着病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懦弱的低吟。

那磨刀霍霍的利刃尚且不能让他们屈服,区区病痛又算得了什么?

都是带把儿的爷们,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死也要死得硬气。

******

天空阴霾,晨雾弥漫,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是倒数第二天,也是囚徒们最后的机会。

饥肠辘辘的囚徒们再次走出牢门,一个个昂首挺胸、神情冷漠,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走向黑幔遮盖之中、四面栅栏的丽妃宫工地。

衣衫褴褛的囚徒之中,李锦龙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长袍,再加上他高人一头的颀长身形,以及他不时扭头东瞅瞅西看看的神态,在人群中愈发显眼。他似乎一点不担心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和被灭口的命运,宛然一只仙鹤立于鸡群之中,卓尔不群,与众不同。

饱受牢狱之苦的狱友们,表情都很严肃,就连王天运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唯独他李锦龙神情自若,将大牢至工地这段路程的囚徒游行当作逛街,一双明亮深邃的大眼睛总在年轻漂亮的南诏姑娘身上游走,正面看胸,背后窥臀,却从来不正眼看姑娘们的脸,因为这些住在太和城里的年轻女子对他们这些囚徒根本没有好脸色。

人家不拿正眼看他,他也不看这些鼻孔朝天的漂亮女子的正脸。

于是他看到的“美丽风景”,都是椭圆凸起的起伏山包和浑圆玉润的纤腰肥臀,再配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实战经验,既而判断眼前的风景是否值得自己再多看一眼。

再好看的风景也有尽时,不知不觉,距离他们的目的地丽妃宫正门只剩下五十米。

“哒哒———啊!”

忽然,一阵马踏声掺杂着惨叫声随风飘过来,立即引起囚徒们的注意。

只见,从五百米外的南诏王宫侧门冲出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驻守宫门的羽林甲士躲闪不及,被狂奔的骏马撞飞出去。紧接着,横在门前的鹿角也被撞翻了,马车驶离王宫冲入正街,十几个摆在宫门前的摊铺被瞬间撞翻,目睹这一幕的行人惊慌大叫,仓皇避让,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连番冲撞之下,车夫被甩下马车,那匹体长近九尺、肩高七尺的骏马也真正成了脱缰野马。

惊马狂奔,拖着豪华马车横冲直撞,眨眼工夫便撞倒几十人,踩死踢伤十余人;有两个衰货被骏马踩中胸膛,顿时开膛破肚,鲜血和肠子哗啦啦的涌出来,吓得大姑娘、小媳妇厉声尖叫,致使混乱迅速蔓延开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从宫门街口向丽妃宫所在的大街中段扩散,蔓延至街尾,惊慌失措的行人扭头就跑,与信马由缰的马车一起,直奔囚徒们疾冲过来。

“呃,这···景龙兄弟,机会来了!”王天运第一时间看到街头的惊马,错愕之余,立刻想到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天赐良机,我等趁乱杀出城去,便可逃出生天!”

话音未落,王天运迈步向前,便要冲上去,却不料李锦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王大哥不可急躁!”

“你拉住我作甚?”王天运身形一顿,愕然回头怒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李锦龙知道眼前的混乱正是王天运朝思暮想的逃跑时机,但他并不认为区区一辆马车就能将身后的五百多名“狱友”全部带出城门,逃出生天。

“大哥且听我一言!”

双手摁住急不可耐的王天运,李锦龙急声道:“大哥冷静一下,单凭一匹惊马能引起多大的混乱,只靠这一辆马车就能把兄弟们都带出去么?大哥不妨回头看看,兄弟们连续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哪有力气跟随你我二人冲杀,难道我们要丢下这些患难与共的兄弟独自逃命吗?”

“这······机会难得呀!”

王天运叹息一声,满脸无奈地看着身后这帮骨瘦嶙峋的兄弟,掖着嗓子低声道:“错过今日,只怕我等都要死在这里,再无逃生机会!”

显然,王天运是个杀伐果决之人,生死抉择之际他也顾不上这帮兄弟了,当机立断,试图说服李锦龙跟他一起冲杀出城。因为他见识过李锦龙勇猛强横的身手,只要李锦龙和自己联手突围,他就有六成把握趁着混乱冲出城门。

李锦龙岂能不明白王天运的心思,只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事原则,而这些想法恰恰与王天运的主张截然不同。否则,单凭他一身武艺和高人一等的囚徒待遇,他若想逃走,早就一走了之了,断然不会拖到现在。

“王大哥莫要忘了,我们身后还有一千五百名羽林卫队。只要我们一动,这些羽林卫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乱箭齐发;到那时,即使你我二人可以逃出去,大多数兄弟只怕都难活命,顷刻之间便将身首异处!”

陈述利弊,李锦龙注意到王天运脸色大变,眉头紧皱,眼神十分不忍,显然被自己说动了。

于是他再接再厉,“王大哥是有情有义的汉子,决计不会抛下众兄弟独自逃命,这一点小弟深信不疑。更何况,大丈夫处世自当仁义为先,诚信做人,言出必行,半个月前我二人便当众许诺,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兄弟们逃出牢笼,平安返回大唐。这句誓言,李某人一直牢记在心,片刻不曾或忘;否则,我若想走,谁能阻拦!”

这番话端是大义凛然,李锦龙没有太多顾忌,毫不遮掩地当众说出来,使得这帮受苦受难的囚徒甚为动容,一个个神情激动,眼中闪烁着泪花。若不是南诏军在身后虎视眈眈,而李锦龙又抬手示意众人不得擅动,他们一定会稽首叩拜,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他。

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

李锦龙对他们肝胆相照,生死与共,若是这还不能得到他们认同,那世间是否还有真情?

这般收买人心之举,悉数落在王天运眼里;换言之,李锦龙是踩着他的肩膀折服了这帮苦兄弟。

但是,出人预料的是王天运似乎并不反感,或许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他也被李锦龙说服了。

但见王天运不再坚持趁乱起事,轻声问道:“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马车很快便冲到我等面前,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任由这畜生踩踏吧?”

“当然不能。”李锦龙狐疑地看了看王天运,见他目光清澈不像作伪,顿时颇感诧异,继续道:“这辆马车想怎么冲撞践踏都行,我们只需不被它撞到即可,其它的都与我们无关。现在马车就要冲过来了,大家不必急于闪躲,自有羽林卫队上前制止它。

不过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这满大街都是食物,场面又如此混乱,我等岂能错失良机?自然是越乱越好,越乱对我们越有利,兄弟们佯装慌乱混进人群,趁机多拿食物,若能顺手弄到兵器,那便最好不过了。

吃饱喝足之后,兄弟们好好歇息一天,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今夜城中定有大事发生。届时,兄弟们随我大干一场,杀出太和城,回归大唐!”

······

果然,一切正如李锦龙所说,就在马车冲过来的一瞬间,负责看押囚徒的羽林卫队迅速上前。

“尔等不得乱动,看我如何收拾这畜生!”驻守大牢的千夫长一马当先,正面迎向疾奔而来的惊马。

趁着羽林卫调动位置的时机,囚徒们惊慌后退,近一半囚徒瞅准空当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而那些被挤占了安全位置的人群则冲乱了羽林卫的队形,致使更多的囚徒混进人群,随手就拿、伸手就抢,趁乱打劫,兴风作浪,致使整条街道混乱不堪。

冲撞声,踩踏声,打骂声,啼哭声和惨叫声混成一片,人声鼎沸,造成空前混乱。

即便是千夫长制服了惊马,救下马车里的俏丽公主,也无法遏制大街上的混乱。

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直接导致两百多家商铺和早餐地摊儿被抢劫一空,直到南诏王皮罗阁闻讯后出动三千王宫卫队,这才平息了混乱。

混乱前后持续了一个时辰,而太和大牢的囚徒们却在半个时辰前离开大街,前往丽妃宫继续他们一天的劳作,五百多人居然无一伤亡。

回到工地之时,李锦龙满脸邪笑,手上还残留着令人沉醉的芳香,显得意犹未尽,神情很猥琐。

不难想象,刚才大街上不时响起的少女尖叫声就有李锦龙的一份功劳,甚至这本身就是他的杰作。装傻充愣、扮猪吃虎,趁着混乱在那些前凸后翘的女子娇躯上大肆揩油,上下其手,其间不排除某些过激行为,谁让他本就是个风流成性,又披着少年皮囊的猥琐大叔呢。

生命不息,风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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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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