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任不凡愿意放他一马,顾秉谦激动得差点哭了。“感谢任公公,只要您能愿意让老夫赎罪,老夫什么条件都答应。听我府管家说,老夫送您的那座宅子,伺候的下人才五个,表小姐难免受委屈,老夫回府让管家再……”
“再送几名仆人过去?是不是你府上管不起那么多人的饭,要让咱替你养活。”任不凡问侍卫头儿:“咱跟首辅大人立的字据带来没有?”

“带了,带了……”侍卫头儿慌忙从靴页中掏出那张字据递到任不凡手中。

任不凡把字据向顾秉谦亮了亮:“首辅大人,您信誓旦旦,要是从咱身上搜不到贼赃,就给咱磕三个响头,您磕还是不磕?”

眼下情况明摆着,不给任不凡磕头,只怕那二十板子不能躲过,当务之急保命要紧。为了出人头地,顾秉谦从小到老给别人磕的头不在少数,例如身旁这位九千岁,比他小了十多岁,为了登上首辅的位置,不是还一句一个干爹叫着?识时务者为俊杰,顾秉谦脸色涨得通红,本来就跪着,双膝挪动到了任不凡面前,趴在地上就磕。魏忠贤实在不忍心看他的丑态,跺跺脚:“嗐!”把脑袋扭向了一边。

朱由校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最喜欢看这样的热闹了,“哈哈”大笑道:“磕三个头换二十下板子,值!”

顾秉谦再无耻,毕竟是七十多岁的首辅大臣,磕完头,连向朱由校谢恩也忘了,爬起身奔出了养心殿,魏忠贤向任不凡狠狠瞪了一眼,即刻转换一副笑脸,向朱由校道:“咱家前日递给皇上的那份奏疏,不知皇上看过了没有?”在这世界上,朱由校最害怕的就是审阅奏疏了,早将此事扔到了脑瓜后,本想问是什么奏疏,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魏公公那份奏疏朕早已阅过,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你看着办就是。”

魏忠贤对这等事已经司空见惯,躬身应道:“是。”退出了大殿。

史书记载,魏忠贤为了达到目的,经常趁着朱由校做木匠时,请他批阅奏章,朱由校为了不耽误“正事”,基本上连看也不看,就任凭他行事了。魏忠贤陷害东林党人和其他对头,多数都是在此种情况下。不知魏忠贤又想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任不凡思前想后,他蛊惑顾秉谦力保孙承宗当了薊辽督师,现如今魏忠贤最为关切的只怕是这件事了。要想在此事上争取主动,必须尽快掌握魏忠贤想干什么才行,待在养心殿陪着皇上做木匠,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

任不凡向殿外望了望,“唉”了一声道:“要不是顾大人从中作梗,徒儿早将木龙卖掉打道回宫了。”这句话再次挠到朱由校的痒处,掏出怀表亮了亮:“才酉时一刻,你现在偷偷再去,估计还来得及。”任不凡为难道:“徒儿今天算是把首辅大人和魏公公得罪苦了,魏公公是大内总管,偷偷离宫,让他抓住只有死路一条。”

朱由校“哼”了一声道:“他是大内总管,朕还是皇上呢!你不愿出宫是偷懒找理由,朕现在就把你送交慎刑司。”

“哎呦,徒儿的皇上师父儿,现在徒儿马上动身还不成吗?”任不凡苦着脸道:“只是时辰太晚,要是宫门上锁前回不了宫咋办?”

“回不了宫,你就在外面住,顾秉谦不是送了你一座大宅子?”朱由校一脸暧昧道,“听说那里还住着你一位如花似玉的表妹,晚上不是正可趁机囫囵一番。”任不凡诚惶诚恐,双手乱摆:“太监吃对食是秽乱皇宫之罪,您说着玩不要紧,要让魏公公当了口实,徒儿立刻呜呼哀哉矣。”

“你当朕整日待在刨房,真成了傻瓜?”朱由校诡秘笑道,“连魏忠贤跟朕的奶妈客氏都成了对食,他还能管得住别人?”

任不凡腹诽,说傻瓜,你真是傻瓜。只许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多了去了,魏忠贤在皇宫干的违禁之事还少吗,但只要他对哪个太监不对眼,却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干掉他。现在搞魏忠贤条件并不成熟,任不凡不敢多说,再次把木龙裹巴裹巴藏入怀中。

以魏忠贤的奸诈和缜密,要想探知他想干什么,谈何容易。出了养心门,任不凡改变跟朱由校商量好的路线,改道走向东华门,这条出宫路线较远,希望能有所发现。眼看快走到大厨房了,发现辛灿叔侄二人互相指手画脚,像是在拌嘴吵架。

怎会将他忘了?辛灿是魏忠贤小跟班,也许从他身上能寻到突破。任不凡加快脚步奔了过去,发现二人果真是吵架。辛灿跟叔父吵架,手中却提着一个鸟笼,笼子中两只鸽子“咕咕”乱叫。

见有人旁观,辛俞放大了嗓门,几乎是跳着脚道:“天地良心,我要是偷了你的金子,天打五雷轰。”

辛灿撇嘴道:“赌咒发誓谁不会,房门一直上着锁,钥匙只有俺和你有,难道是俺偷了自己?”任不凡暗自赞叹,刘焕还真有一手,重新挂上的锁还能保持完好无损,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他拉回到自己身边来。

让他们继续吵下去,不知要耽误到什么时候,任不凡不能再旁观,息事宁人道:“你们叔侄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在皇宫大吵大叫,要是让九千岁知道了,你们能有好果子吃?”

世间吵架的人都一个样,越是有人劝架越是要显示自己有超过对方的能力。辛灿比叔叔嗓门提得更高,气势汹汹指着对方:“俺刚刚得到九千岁提拔,九千岁保护俺还来不及,要处罚也是他。”辛俞显然没有侄子有底气,将嗓门压得极低:“好侄儿,叔叔从小把你养这么大,能偷你的金子吗,你再找找,也许收在哪儿忘记了。”

“那个装金子的匣子,俺就是藏在杂物间你睡觉的床里面,你让俺到哪儿去找。”辛灿脱口而出,忽然想起前日曾经告诉任不凡,匣子已送出皇宫,现在当着任不凡面,自我拆谎,底气立刻也不足了,只好自寻台阶:“大呼小叫,俺怕吵了皇上,你跟俺出宫,出宫再找你老东西算账。”

辛灿出言不逊,辛俞脸气得煞白,不再顾忌是什么地方,扑向辛灿就要跟他拼命。任不凡赶紧把辛灿拉到一旁,轻声道:“咱听得明白,一个说偷了,一个坚持没拿,即便吵到明天天亮也说不清楚,照咱的主意,你消消气,再仔细想一想,也真的放在什么地方给忘了。”

“俺会把放东西的地方忘记了……嗐!”辛灿不敢继续接着这个话题。

“走,哥哥请您喝两杯去,喝了酒,也许真能想起来也说不定!”任不凡紧紧扯着辛灿向东华门方向走。

“慢些,慢些,弄坏了它们,俺还活不活了?”辛灿仍是紧紧抓着鸟笼,生怕把它拉下。任不凡心一动,这个鸟笼会不会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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