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垣!真的是他!”隔得远远的,就有人认出了来人,一下子怒发冲冠,目眦欲裂,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只暴怒的狮子一般想要冲上去。
“大头,冷静!事已至此,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不要冲动啊。”他身边的人一把拽住他,不让他动弹。

“是啊,大头,你千万别冲动,将军尸骨未寒,我们不能白白丢了性命啊,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周围的人也纷纷劝解。

“正是将军尸骨未寒,吾等才要叫这厮血溅三尺,就算不能为将军报仇雪恨,争得身死,也好过俯首苟活,九泉之下再见到将军,也不堕了我铮铮河间男儿铁骨!”可是那个叫大头的军官不为所动,拼了命的挣扎着要冲出去跟来人一决雌雄。

“来呀!”这时只听得身后一声大喝,一位顶盔贯甲豹眼环腮的将军排众而出,令道:“将袁将军请下去,好生安抚,勿要再生事端!”

“得令!”立刻有一众士兵持矛挺盾,将那大头将军叉了下去。

“杨信,你这不忠不义的逆贼,你不得好死。。。”隔得老远,还能听到大头将军的怒骂。

来者正是那虎卫军主将,也就是目前张方军中职位最高的副将,杨信。

杨信到此,辕门一众将官便似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依附上去。

只见杨信微微一报拳,说道:“诸位,将军身死,军中暂群龙无首,大家且稍安勿躁,静待王爷钧旨!”

“这虎卫军姓杨的。”齐帧听到这里,转头对张宾说道:“貌似有点投降的意思啊,这可如何是好?”

“别着急,先听听苟氏兄弟汇报的情况再说。”张宾轻摇鹅毛扇,说道:“人多虽然胆气更壮,但是也未免会有泄密的危险。”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点人就够了?”齐帧不由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千把人加上后面陆陆续续加入进来的临时人员,最多不超过三千人而对面只毕垣带来的人就过了万,还不知道毕垣后面是否还有人呢。

张宾胸有成竹的说道:“那张方两部若有意,与我们共谋此事也算是助力,若无意参与我们的这次行动也是无妨,毕竟张方死了,其手下也不一定就是铁板一块。”

“那还去找亲卫军和虎卫军干嘛?”齐帧问道:“假如两军之中有不想参与者,也不能保证就会作壁上观吧,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吗?”

“打草惊蛇也未必。”张宾自信满满,说道:“苟氏两兄弟也不是无头脑之人,岂会轻易暴露我们的意图?”

正好此时苟氏两兄弟已经归队,齐帧便问道:“道将,续将,情况怎么样?”

两人显然在来的路上就通了气的,只见两人对视一眼,苟晞便压着声音说道:“亲卫军本就有意为张方报仇,是以答应配合我们的行动,虎卫军态度暧昧,是以续将并未告知其我们的意图,是以虎卫军不知道会作何动作。”

“这张方待虎卫军向来不薄,没想到他死后,虎卫军竟左右摇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真是可气。”苟纯悄悄攥了攥拳头,旋即又无奈松开。

“人心难测,各有想法很正常。”张宾笑道:“要是天下人都能照我们的想法活着,那我们也就不需要努力了,正是因为人心难测,所以人生才波澜壮阔,才会如此精彩啊。”

“是是是,你说得全对。”齐帧不耐的挥挥手,问道:“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等。”张宾说道:“等君入瓮。”

话到此时,那毕垣已是到了辕门外了,不过他却并未上前,率军停在了一箭之外,逡巡片刻,便有三五骑兵嘚嘚上前来,待到张方军中一众面前,便翻身下马,拜道:“各位将军有礼了,某家将军有请。”

敢情这毕垣担心张方军营里有诈,想把张方军中这一众将官弄到军营外面去。

“哼!”杨信在鼻子里轻哼一声,说道:“告诉你家将军,吾等静候多时,若你家将军奉旨而来,便请入营交割,若做贼心虚,便就此打道回府,吾等改日自当入长安向王爷请罪!”

杨信说完,也不待来人回话,自顾自转身施施然就离开了。

齐帧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这杨信的态度也太强硬了吧,一点也不像是投降派啊。

杨信这一走,在场的两方人等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尴尬的立在那里,不一会儿,张方这边的将官便开始了回营,顷刻间,走得七七八八了。

那三五个毕垣军见情势如此,也只得转身上马回去复命了。

齐帧一见辕门受降是受不成了,便将手一招,带着手下们也随着人群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这个杨信。”齐帧回想着杨信渐行渐远的背影,轻声说道:“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啊。”

“哦?”张宾煞有介事的问道:“怎么个摸不着头脑?”

“要说此人刚硬吧,看其态度像是已经服了软,要说此人服了软吧,却在辕门口给毕垣来了个下马威!”齐帧说道:“这就让我看不懂他的意思了。”

“这就看不懂了?”张宾笑道:“其实很简单嘛,张方被杀,杨信肯定是心中有怨气的,但碍于司马颙的军令,或是怕一时冲动连累了整支军队送了命,便强忍怒气来辕门,结果到了这里却发现毕垣心里有着小九九,不敢进军营,杨将军就不高兴了嘛,就反以王爷的军令将了毕垣一军。出口恶气罢了。”

“这么来说,倒也解释得通。”齐帧点头道:“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见招拆招嘛。”张宾挥挥鹅毛扇,淡淡然说道:“无论如何,杨信这一下却是给我们创造了很好的一个机会,我们就怕毕垣不进军营呢,只要他进了军营,就插翅也难逃,杨信这下马威也可算是神来之笔啊。”

“那杨信此人,能为我们所用吗?”齐帧问道。

“吾观杨信此人,头脑冷静,思维缜密,有气度,有担当,在军中威望高。”张宾轻摇鹅毛扇,眼中寒芒一闪,道:“此人若为我所用还好,若不能为我所用,必除之,否则张方军,我们是吃不下的!”

“杀他先不考虑。”齐帧问道:“若要用他,该当如何?”

“这个就很简单了。”站宾轻轻一笑,说道:“他不是不愿跟毕垣撕破脸吗?我们来帮他把这张脸撕了就行了。”

“是吗?”齐帧笑道:“计将安出?”

“且附耳过来。”张宾笑道。

“你就说给大家听吧,免得我等会儿还要一个个传话。”齐帧轻轻一招手,手下一帮悍将呼啦啦围将上来,张宾嘿嘿一笑,如此这般一一指点说项。

片刻后,众人散开,各自对着齐帧一抱拳。

齐帧先是对着在场众人一报拳,而后正色道:“众位兄弟,滚滚乱世,茫茫人海,相遇相知,殊为不易,你们之中,加入我们这个小团体的时间各不相同,但我们的出身都大体相当,我们都是寒门,甚至是不入门,总之低人一等。之前,我身边这位孟孙先生问过我,想要做什么,我思虑良久,今日,便告诉大家,我想建立一个国度,在那个国度里,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食,人无贵贱之分,业无高地之隔,凡天下之疆皆食汉食,服汉服,语汉语,无须万邦来朝,只我一家独大!”

齐帧说到这里,缓缓看了看在场的众人,石头喜子激动莫名,热泪盈眶,苟氏兄弟和王赞目光炯炯,若有所思,汲桑目光坚定,石勒微笑致意,张宾则轻摇羽扇面无表情。

齐帧向众人一点头,说道:“立此国度,自今日始!”

一众悍将轰然应道:“立此国度,自今日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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