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首,邺城最大酒楼,因门口的打油诗对联得名,上联:一晃二摇三回首,下联:不喝好了您别走,横批:不醉不归。当然了,三回首成为邺城第一楼也不仅仅是因为这副门联,这里的酒菜,也是首屈一指的。
以往,太阳还没落山,这里就已经是宾客满堂,人声鼎沸了,可是今天,都掌灯了,三回首大堂里,却还没坐到一半的人,而且那一半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束手束脚的,连相互窃窃私语都不敢,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在坐禅悟道一般。

原因无他,整个三回首今晚被人包了场,披坚执锐的士兵,将三回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楼上一圈张弓搭箭对着下面来赴宴的,叫这些一个个平日在邺城里横行惯了的新贵们,知道了什么叫做宴无好宴!

大堂里的人们忐忑的等待着正主的出场,而正主齐帧,此时正在二楼天字第一号包厢里,与温羡面对面的坐着,齐帧面前放着一壶茶,温羡面前放着两个馒头!

温羡从被推进来解了绑缚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静静的看着齐帧,坦然自若。

“吃吧,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齐帧笑着对温羡说道。

“哼,都说杀人之前要给他吃一顿好的,没想到将军你倒是省事,两个馒头就打发我了!”

“温羡,你是不是觉得你做官做的很好,而我是在无理取闹,或者你觉得我想暴力夺权?”

“难道不是吗?”

“你先吃掉这两个馒头,我再跟你慢慢说!”齐帧说道。

温羡将信将疑,啃了一口馒头,然后皱眉嚼了起来。

“你现在吃的这种东西,叫做馒头,是用白面做的,新出炉的,不仅是暖的,还是软的!而我们在外面打仗,吃的是那种冷的,硬的馒头,为了带多一点,我们往往还需要将它们压得特别结实,牙口不好吃馒头吃得满嘴鲜血是常有的事情。你现在噎着了有水喝,我们噎着了,就只能硬咽下去,你现在坐在这包厢之中,风吹不到,雨淋不着,我们通常是席地而坐,卧草而眠!”

“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说明我们的日子过得有多苦,想表功!我只是想说明,我们在外面餐风露宿,战死沙场,不是为了保护生我们养我们的百姓们受你们欺压的!”

“哼,欺压?”温羡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然后就立刻说道:“哪里欺压百姓了?我邺城百姓安居乐业好得很,你一来,百姓就受人欺压了?”

“耕者是否有其田?贤者能否得其用?孩童能否使其学?”齐帧问道:“官员在老百姓心里只要还是高高在上的大老爷,那么,百姓就一定受到了欺压!”

“呵,你说的那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官为官,民为民,官者,管也,民者,泯也。只有官有官威,民才易管,国家才能安!”

“那你的意思是说,民需要怕官?”

“敬与畏,本就是连在一起的,不畏,何来敬?”

“真是一套好理论!”齐帧连连拍手,说道:“我还道你当真是什么大贤,原来也不过是迂腐恣睢之辈!似你这般人管理邺城,难怪邺城上下会被五万人围困两个多月,还要向外请援了!”

齐帧说完便转身打开了门,然后扭头对这温羡说道:“民与官,绝不应该是对立的存在!”

齐帧说完出了门,看到苟晞几人齐齐站在门口,齐帧问道:“怎么样,都‘请’来了吗?”

“城东全部请到!”苟晞拱手道。

“城西全到齐!”王赞说道。

“城南到齐!”喜子答道。

“城北有问题?”齐帧皱眉问道。因为分配到城北去的石头不在这里。

“郡守带着城北的几家大户拥着佃户和家奴私兵抵抗我们,王斌将军也赶去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苟晞上前说道。

“抵抗?”齐帧撇撇嘴。“道将你就辛苦一下,带人去将那几个顽抗的剿了,只要反抗的,就地格杀!”

“遵命!”苟晞一报拳,咚咚咚的就下了楼去!

“你,你居然连郡守都敢杀,是要造反吗?”温羡忽然从桌边站了起来,抄着两个馒头说道。

“反?”齐帧笑着转身道:“郡守家居然有私兵,想来这郡守也知道自己终有恶报早有准备的,那么我这便是替天行道,哪里有什么造反这一说?而且,就算我造反,你待怎样?拿馒头砸死我吗?”

齐帧说完之后,将手往腰间环首刀上一摸,说道:“你也别激动,要是有人来告发你的罪行,这两个馒头,就是你带到阎王殿的点心!”

齐帧说完便往楼下走去,边吩咐道:“派人看住这厮,别关门,别要他离开视线,他敢逃,就杀!”

喜子闻言便拱了拱手,向两边两个士兵甩甩头,那两个士兵便来到包厢门口,紧盯着这个被齐帧单独谈话的文士。

一踏上楼梯,全场的眼光便都齐刷刷的集中到了齐帧的脸上,大家都明白这是正主上场了!齐帧面对这些眼光,泰然自若,缓缓来到大堂之后,齐帧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径直坐到了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然后招呼王赞和喜子也坐下了,三个人便自顾自的喝着热茶,仿佛眼前的落针可闻的环境不存在一般。

这样的僵局很快就被一串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只见一员浑身沥血的虎将龙行虎步的进了大堂,手里抓着一颗首级,他进得大堂,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便径直走向了齐帧三人。

那人来到齐帧面前单膝跪地,说道:“邺城郡守,首级在此,特来交令!”

“道将辛苦!”齐帧点头道:“请坐!喝茶!”

苟晞也不客气,起身将那首级交到旁边士兵手里,大马金刀的就坐了。

接着陆续又来了两将,各自带着三个血淋淋的首级,然后门口被拖进来十几个面如死灰簌簌发抖的人!

“乌合之众便是乌合之众,强风一吹,便就有两边倒的!”齐帧缓缓放下手里茶杯。“只是我请你们你们不来,现在,你们来了,我若还是一般态度,怎么对得起早早在这里等你们多时的这满堂宾客?”

齐帧挥挥手,那十几人便被拖了出去,然后传来几声金戈之声,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提了进来。

“好了,鸿门宴正式开始!”齐帧站起来,举杯说道:“我这人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先敬诸位一杯!”齐帧说完便喝干了杯中热茶。

齐帧一站起来,满堂自然不敢怠慢,齐刷刷站了一地,有些坐得时间太久,或者坐得离那条血路有些近的有些腿软,踉跄一下才匆忙站稳,齐帧也就不追究了。

“今天请大家来呢?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问大家借样东西!”齐帧此言一出,顿时在场的人齐齐心中一凉,刚才的场面太过血腥,实在是由不得人们会有不好的联想。

但是却无人敢惹这个煞神,谁知道他今天要杀多少人?是以场面还是一片寂静。

“看来如我所料,大家都是很爽快的人嘛!那我就不啰嗦了,在场的诸位都是邺城有名的地主,家里都是至少有着几十上百亩薄田的!我觉得呢?一家一户,有这么多田地,也是个负担,这样,我就想跟大家打个商量,大家都不会种地,要地也没用不是?倒不如贡献出来,为百姓做贡献嘛!”

齐帧这番话在一说完,场上的人的脸色便有些灿烂了。土地,在古代人眼里就是命根子,谁愿意将捏在手里的土地交出来?有些人立刻就恼了,但想拼却没有胆量,涨得脸通红的;有些人一瞬间万念俱灰,脸色死灰的;有些人恨得咬牙切齿,脸色铁青的;有些人心中一松,只要没死什么都好说,脸色倒水润润的。

齐帧也不去管在场众人的变脸,他这其实是在给上次自己擦屁股,上次齐帧占领邺城的时候,虽然抄了家,但是没抄干净,家产金银什么的虽然分发了,但是地契却存在了郡守府里,当时齐帧没留意,毕竟当时他也只是想着暂时稳住邺城,没想过要统治。

所以就被新来的郡守钻了空子,一下子掌握了大量的邺城土地,成了邺城最大的地主,既当地主又是最高长官,这货就一下子飞黄腾达,然后就是鸡犬升天,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拐弯都打不着的亲戚就都来到了邺城,成了大地主,成了官吏,然后就变成了大老爷。

而刚才聚众反抗齐帧的,就是这郡守和他的亲友团了,所以齐帧对他们毫不手软,直接杀了了事。

齐帧自然是知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这个至理名言的,所以他明白了上次的失误之后,就拿这满城地主们开刀了,占着茅坑不拉屎,齐帧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想反抗的抬头看了看楼上的一圈弓箭手,就偃旗息鼓了,不想反抗的,权衡了利弊之后,还是忍着痛跟自己家里压箱底的地契说了再见。

齐帧看着已经排起队来上前签字画押放弃土地的众人,对着在一边不停抹汗的店主说道:“老板,我交代的事情怎么样,办得到吗?”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