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霁,京城的天气阴冷了几分,人们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棉斗篷,富贵人家的主子们更是都换上了大氅。
安王的病更严重了。

已经有朝臣在上朝时隐晦的提出该准备安王的身后事了。

安王今年刚十九岁,尚无子嗣,且他虽封了安王,但却没有祭拜宗庙,名字也未上皇家玉牒,他的身后事却着实有些困难。

按照常理来说,安王的名字如果上了玉牒,如果病逝了,礼部自然会准备按照王爷的规制准备葬礼要用的东西,最后葬入皇家陵墓。

可问题在于安王的名字还没有上玉牒,却还挂着王爷的封号,他的陵墓该选在哪儿,便是个难题了。

皇上先是斥责了提出要开始给安王准备身后事的礼部侍郎,并流下了不舍的眼泪,“朕自幼无亲手足,好不容易寻得父皇的血脉,得一手足,安王不会有事,朕要亲自去安王府探望。”

说着,吩咐朝臣下了朝随着他一起去安王府探望。

朝臣自然是要阻止的。

尤其是监察院御史们,“......皇上重手足情深,重情重义,实乃天下臣民的福气,然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安王病重,实不宜面君。”

皇上不过是怕齐宸靖像上次在麻城府那样耍花招,装死,想去确认一下他是否真的中了毒,顺便再朝臣们面前表演一下他的兄弟情深。

“可安王乃朕的兄弟,若不亲自去看一眼,朕心难安。”

御史们力阻,“皇上若挂心安王,可遣身边贴身服侍的人去代替皇上看望安王,也是一样的。”

皇上本也没打算真的去见齐宸靖,见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便吩咐身边服侍的内侍丁刚,“你带朕去看望安王,传朕的旨意,务必让他安心调养。”

并下令让众臣都去探望安王,以示对安王的恩宠。

尚未下朝,太后又遣身边的内侍总管孙忠过来,道太后甚是忧心安王的身体,要一同前去探望安王。

皇上对于太后那边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前朝的动向,心里虽然不满,却也没挡着众位臣子的面露出丝毫不满。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安王府,见到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安王。

脸色潮红,像是高烧的症状,呼吸却是若有若无,好似随时都能断气一样。

短短几日的光景,那个英伟的立在朝堂上,安静得微笑着的安王就瘦的已经脱了形,整个人跟脱了水似的。

众人心里都有些唏嘘,就是再严重的风寒,也不至于立刻就要了一个健康男子的姓名吧?

只怕安王的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孙忠和丁刚代表太后和皇上上前看望安王,喊了几声“王爷,太后和皇上让您安心静养。”

可惜病榻上躺着的安王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意识,嘴唇微张,含糊不清的喊道:“父皇,父皇,我很难受。”

听见的人面面相觑,难道市井里传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安王是病糊涂了吗?

怎么口口声声一直叫着父皇。

难道真的是看见了先皇?

孙忠和丁刚对视一眼,随即纷纷扭开了头,心里却知道再让这些大臣们待在这里不妥,便寻了借口将人带了出去。

看来安王真的是不行了。

第二日的早朝上,礼部便正式上了折子,请示该如何处理安王的身后事。

皇上掉了两滴泪,沉默片刻,道:“着礼部为尽快为安王择陵寝,开始修建,并准备一应王爷下葬的礼仪。”

却闭口不提安王上玉牒的事情。

大臣们心里便有了数,这是让安王以王爷的礼仪下葬,却不许他入皇家陵寝。

说到底,皇上还是心里没有认同安王的身份吧?

大臣们心里有了不同的看法。

礼部尚书正要领旨,忽然外面传来内侍尖利的传话声,“福韵大长公主上朝.....”

“福韵大长公主上朝.....”

“福韵大长公主上朝......”

内侍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

用来上朝的临光殿顿时沸腾了。

龙椅上高高坐着的皇上脸色一变,整个人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大梁建国时,太祖皇帝感念福韵大长公主对于大梁的功劳,亲自封了封号不说,还钦赐龙头拐,允许福韵大长公主可以上朝与臣子们一起参与议论朝政。

不过福韵大长公主自大梁立国后,便在家相夫教子,几乎没有上过朝参与朝政。

据说仅有的两次都是在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太祖皇帝下令去请的福韵大长公主上朝议事。

一些头发花白的老臣们心里激动的想,看来今天要见到福韵大长公主第三次上朝议事了。

福韵大长公主有太祖皇帝亲口许诺的可以上朝议事的权力,她平日里不来,人们都忽略了这件事。

可当内侍尖利的声音传进殿中的时候,人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这件事。

就是皇上,脸色虽然难看,却也无法阻止,太祖皇帝下的圣旨,他若是阻止,便是对太祖皇帝不敬不孝。

不仅不能阻止,还得面带笑容的看着拄着龙头拐,穿着厚重的大红色公主品级服饰的福韵大长公主一步一步的踏入殿中。

“姑祖母今日上朝所为何事?”尽管心中再不高兴,皇上面上也不能显露一点,还得尽量摆出一副温和的面容。

福韵大长公主行了礼,从怀里掏出一封奏折双手呈上,“臣奏请皇上允许安王齐宸靖祭拜宗庙,将他的名字上了皇家玉牒,永享皇家香火。”

空旷的临光殿中回荡着福韵大长公主的话音。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安王的名字要不要上玉牒,这件事在场的臣子们心里都转过这个念头,但是谁也没敢提出来。

皇上刚才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安王上玉牒,谁也不敢迎头盯上。

却没有想到第一个提出来的竟然是福韵大长公主。

在大梁,福韵大长公主可是神一样的传奇人物,养的一手好花,以雄厚的财力相助太祖皇帝打天下,又亲自训练卫队,带兵上战场,几次救太祖皇帝于危难之时,最后攻破京城之前,又屈身下嫁陈家,为太祖皇帝赢得了最宝贵的合作力量,一举攻下了京城。

可以说没有福韵大长公主,就没有当时大梁的建立,这是太祖皇帝的原话。

即使过去了四十多年,谁也不敢抹杀福韵大长公主的功劳。

大梁建国后,福韵大长公主便很少过问朝政,即使太祖皇帝许下了她可以上朝议事的权利,可她依然很少出现在人前。

没想到沉寂四十多年的福韵大长公主第一次上朝,出现在朝臣面前,所为的竟然是奏请为安王祭拜宗庙,上玉牒的事情。

众人心里对安王的看法便有了不同。

福韵大长公主这是明摆着力挺安王呀,这中间莫非有大家不知道的隐情?

皇上心里暗恨福韵大长公主坏事,刚才他明明已经开了口,福韵大长公主这个当口却来坏他的事情。

他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姑祖母,不是朕不同意,朕得安王一手足,心里也着实疼惜他,只是他眼下病成这个样子,实在无法祭祀宗庙,不能祭祀宗庙,便不能上玉牒啊,这与皇祖父传下的规矩不合啊。”

福韵大长公主有太祖皇帝许下的议事权又怎么样,他也可以拿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说事。

福韵大长公主面容不变,似乎皇上说的并不是什么困扰,“靖儿这孩子命苦,当年一出生便遭遇了庄妃殿中大火,阴差阳错的被我女儿香宁带出了宫中,这些年来在外面长大,也是太祖皇帝和先皇保佑,让皇家的血脉得以寻回,臣听闻靖儿病榻之上一只口称父皇,可见是先皇怜惜这孩子,若是上了玉牒,受皇家宗庙保佑,说不定靖儿这孩子的病就好了呢。”

“皇上也说得一手足不易,想必也希望安王能尽快痊愈吧?”

皇上脸色一僵,他会希望他痊愈才有鬼。

可福韵大长公主的话却将他逼到了两难的境地。

不答应吧,便是不想齐宸靖尽快痊愈,刚才他可是口口声声的说出了兄弟情深的话,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可同意了吧,他自己刚才也说了太祖皇帝有规矩,必须先祭祀宗庙,才能上玉牒,齐宸靖都病的起不来了,怎么祭祀?他若是同意给他上了玉牒,便是忤逆了太祖皇帝,不敬不孝。

皇上心里有些懊悔,刚才不该拿太祖皇帝的命令说事的。

福韵大长公主果然是个老奸巨猾的。

皇上咬了咬牙,摆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姑祖母,您这不是为难朕吗?朕都说了太祖皇帝留下的规矩是需先祭祀宗庙,才能上玉牒,朕当然也不舍得安王,希望他能早日痊愈,可就是再心疼他,朕也还是大梁的皇帝,不得不为天下考虑,若是今日朕擅自改了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他日便有人能让朕改其他的规矩,如此,朕还如何治理大梁的江山?”

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却又义正言辞。

“为了大梁江山稳固,朕少不得要担个不友不悌的名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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