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艺阁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红火,沈恕带着孟白以及平安走到门口之时忽而想到上次就是因为颜如玉的存在,害得他花了双倍价钱买了一只翡翠玉镯……
在日积月累的大仇恨之上再添上这一层薄薄的小仇恨,沈恕内心更加坚定。

他抬腿迈上石阶前,又转身帮孟白整理了一番青衫的衣领和胸前的两缕乌发。孟白有些不自在地颤了颤身子,沈恕立刻警醒,咽了咽口水,强行解释道:“那——那个,我没有断袖之癖!不过你好歹是进去求亲的,还是得注意一下形象!”

“恩恩!”孟白紧抿唇点头,但他的目光还是不敢和沈恕对接。

沈恕心头拂过一点纳闷,草草忽略后提步上前。

梁盛一瞧见他,立刻就跟黄鼠狼看见鸡一样,两眼放出金灿灿的光芒。

“沈郎君,好久不见!小店今日刚摆上了新款的珠钗金簪,沈郎君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梁掌柜的眼睛已然眯成了一条缝,眼里除了沈恕,再也看不见穿布衣的平安和孟白。

“梁掌柜,在下这次前来可不是为了珠宝首饰啊!”沈恕笑着上前解释,手中的折扇“啪”地一下被滑开。

“那——沈郎君如此春风得意的样子,可是有什么好事要和小的分享啊?”梁盛笑得天真,看着沈恕的眼神更直了。

沈恕的一双凤眸眨了眨,白皙如玉的脸上挂着桃花般潋滟的笑容,他喜气洋洋地冲梁盛抱拳道:“恭喜梁掌柜、贺喜梁掌柜,在下此次前来是专程带孟郎君向梁家娘子提亲的!”

此刻,梁盛脸上谄媚的笑容骤然僵硬,在看见站在平安旁边的孟白时更是换了一副面孔。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之情,厉声质问:“你怎么还在长安?”

孟白手里抱着两只脖子系有红带的木雁,规矩恭敬地轻轻唤了一声:“伯父!”

语音刚落,梁盛就从柜台后面走出,一面不客气地撕扯推搡孟白,一面骂骂喋喋:“谁是你伯父?你快滚!我们梁家不欢迎你,我更不会允许双碟嫁给你!”

眼看孟白就快被推出珍艺阁,观察半天的沈恕总算开口喝止:“梁掌柜且慢!”

梁盛这才反应过来还有沈恕在场,他缓缓松了手里的劲儿,吞了吞唾沫,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后,笃定道:“沈郎君,你一直以来都是我珍艺阁的贵客,小女的婚姻大事我也有意找你帮忙,但是如果你让小女嫁给这个穷书生,我梁盛万万不会答应!”

沈恕轻松惬意地颔首微笑,摇着纸扇随口问梁盛:“敢问梁掌柜,这里的奇珍异宝可有劣质货或者赝品?”

梁盛太阳穴一阵刺痛,立即辩白道:“沈郎君此话何意?我珍艺阁的东西从来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怎么可能卖假货?”

沈恕走向柜台,直接从一小巧的紫檀描金木盒里取出一支蝶恋花缀珠金簪,细细审视良久后,意有所指地点头赞叹道:“真是巧夺天工啊!”

梁盛的额头不经意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木楞了半晌,若不是沈恕向他投来怀疑深沉的目光,他还呆滞不动呢!

“是啊是啊!”他连连点头,将孟白这号人物瞬时抛向了九霄云外,疾步走到柜台后面,满脸堆出假笑,“沈郎君好眼光!这只金簪……”

他无意中看向沈恕充满兴味的凤眸,顺手擦了擦脸颊的冷汗,吞吞吐吐地解释:“这只金簪乃是于隽甫大师亲手打造……”

“可惜啊,这只是赝品!不过那人能作出这等层次、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也是个天才!”沈恕冷不丁地打断他的话,目光就像是一把刻刀在梁盛的心尖子上剜。

梁盛底气不足,苦笑挣扎:“沈郎君何出此言?这金簪绝对不是赝品,恐怕郎君今日看走眼了吧!”

“梁掌柜,还记得上次在下买走的那只玉镯吗?”沈恕将手里的金簪放回原处,突然提到往事。

梁盛不知他意欲何为,先理直气壮地大声道:“那只玉镯可是绝对万里挑一的珍品!”

“梁掌柜你紧张什么?”沈恕笑呵呵地看向他。

梁盛害怕露出马脚,立刻缄默不语。

“在下之所以提到那只玉镯,是因为在下想让梁掌柜知道,在下的这双眼睛非常识货!无论是识人还是识物!不过,梁掌柜你可就不同了,在珠宝鉴别方面,你绝对称得上是一等一的好眼光,甚至对赝品的要求也不是一般二般的高!但要论到识人,恐怕你就有眼不识金镶玉了!”沈恕侃侃而谈,手中的折扇生出一缕一缕带着清香的微风。

梁盛听出沈恕的话中话,知道他不是决意来找麻烦,不然为何偏偏选在今日?

“沈郎君这话怎讲?莫不是想要说他孟白不是穷书生,可是一块金镶玉?”梁盛记起一边站立的孟白,瞟了他一眼后,轻叱道。

“难道不是吗?”沈恕反问,沉着冷静而又坚定不移,“梁掌柜恐怕并不了解孟兄吧?你可知他不日将会进士及第,运气好或许还可摘得前三甲?”

“就他?”梁盛冷哼一声,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出不屑的笑意,“哪怕他进士及第又如何?还不是个穷书生!”

“要不怎么说你有眼不识金镶玉呢?”沈恕看他的眼神与他看孟白的眼神都是同款的蔑视,“进士及第后,孟兄的仕途之路可就开始了!当今皇上尤其爱才,而孟兄又文采斐然,如若有幸得到皇上赏识,从此扶摇直上不是问题!倒是可怜了梁娘子,本来她与孟兄就是一对鸳鸯,无奈受到你的阻拦,使他们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而后等到孟兄高居官位,梁娘子可就欲哭无泪了!”

“沈郎君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小的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叟,真以为那么好骗吗?”梁盛一脸傲气地撇过头,双臂枕胸不理沈恕。

沈恕合上折扇,用扇骨轻轻敲了敲他的肩头,心平气和地继续道:“梁掌柜,我骗你意图何在啊?我所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啊!你好好想想,就算孟兄只是一个九品小官,那也是你梁家无法企及的啊!《大周律例》中的《户婚条例》有明确的规定——官民不婚!梁掌柜莫非真要等到后悔的那一日?”

梁盛的面上有所松动,他淡淡地扫过孟白,孟白触及到他的目光后赶紧上扬嘴角。可梁盛还是觉得他碍眼,同时又纠结担心如果孟白真的高中,以后当官了会不会记仇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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