禺疆雕像的高度约莫一丈有余,庞如巨物,雄踞在大雁塔顶层。
陆离生近处打量塑像,此禺疆犄角獠牙面容狰狞,仰头望去正巧对上其虎视眈眈大如铜铃的双目,陆离生不以为然,依旧不紧不慢绕着塑像环视。

在宅邸听世子一番讲述,对五年前众人谈虎变色的事件做了了解,陆离生才知道那日恰逢公主李彤生辰,皇上赐赤霞护卫于李彤做近身侍卫,迅游长安时,公主发现护卫少了一人,于是四处寻找,后来听大理寺禀报有顽童在大雁塔顶发现无头女尸,派人查看后,确认女尸正是失踪的赤霞护卫无误。据悉女护卫当时就死在禺疆塑像的脚下,尸体旁边留着妖魔般的硕大血脚印。

此时陆离生与宗政奕二人来至大雁塔,对当年之事做一番现场调查。

“赤霞护卫的尸体被发现时就是在这尊雕像下面?”

一旁的宗政奕点点头,“只不过那日我有恙在身下不来床,事发当时并不在这里。”

想到那天重病不起,直到珑炎做法惨死塔内,他听闻后心急如焚,硬是连滚带爬赶去了大雁塔,却被卫兵拦在外面。事后强行拉来大理寺卿敬尧,才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也是自那天起,濮阳千杉似变了另一个人,性情顿然阴冷孤僻,再不与世子说话,两人之间仿若陌路。

地上似乎还隐隐看得出一些陈年污渍,陆离生来回踱步,绕着那污渍看来看去。

“可惜啊,真想看看那个血脚印什么样子?为什么我没有早些来长安,偏偏是事发之后……”

“听敬大人讲,当时有三个脚印分散在尸体周围。脚印和这雕像一样,无非是有血。”

陆离生停住,看着世子摇头:“未必一样。”

“噢?陆名断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传说中禺疆目有赤焰,脚踩双头巨虺,利用西风招来厄运与疾病,是一种妖兽,也有人称作邪神。这个雕像和传说中的样子不分轩轾,可是你看,禺疆明明是脚不沾地,它与双头巨虺形如一体。如果赤霞护卫是被禺疆所杀,禺疆何必从巨虺身上跳下来,专门杀个人,还留下了血脚印,于情于理都显得有些滑稽。”

“恐怕是当时大家都吓坏了,也许又有人从旁提醒那脚印恰似雕像禺疆的脚,由此推断也情有可原。”

“难道就没人想过脚印可以伪造?”

宗政奕怔怔看着这个与他不差几岁的精明男子,这问题却是五年前他未曾想过的。

陆离生似笑非笑,神情复杂,“我想问问世子,你真的相信是禺疆杀人?”

宗政奕自始至终都觉得那件事有鬼,但鬼不在世间,而在人心。

“不信,世间最可怕的,并不是妖,而是人。”

陆离生极为赞同他的看法,从听完故事的那一刻起,就不觉得整件事是妖在作祟。

“这尊雕像在这座塔里也有些年代了,我想长安城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又在传说中捕风捉影有些了解,‘禺疆很邪恶’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就会占据在人们心里,甚至根深蒂固。这时候在禺疆旁边看到恐怖的尸体和血脚印,很容易就被蛊惑。”

“那就是说,真正杀人的凶手想要嫁祸给禺疆,如若是这样,凶手未免太过愚蠢,他就没想过万一碰上你这样的人,把戏很快就会被拆穿。”

“恐怕凶手的把戏是出于迫不得已。”

“怎么讲?”

“理由我暂不清楚,但确如你所言,如果凶手算计好嫁祸给禺疆,那就太愚蠢了。我猜测,凶手是因为某个因素使他不得不这样做,比如赤霞护卫死在大雁塔内,留下的某个证据有可能会暴露凶手的身份,于是他只有将计就计,用禺疆作掩盖,弄了一出妖魔杀人的假象。只是,我现在在想,元庆死在大雁塔,也是被人割掉头颅……”

宗政奕似乎明白了陆离生想说什么。

“你觉得两件事有关联?”

“还不好说,如果五年前只死了赤霞护卫一个人兴许好解一些,可你又告诉我,后来宫司做法,濮阳珑炎也死了……”

“而且死的诡异至极,就像你刚刚推测的,赤霞护卫有可能是被人谋害,但珑炎的死却超乎常理,这也是后来众人认为宫司做法触怒了禺疆,以至妖魔报复用宫司大人做了祭品。”

“这种说法更荒诞了,妖魔真要报复,怎么可能才杀一个人。”

“可是你又如何解释珑炎之死呢?他被谁所杀,那么多禁军围堵大雁塔,纵是江湖中混世魔王的高手,恐怕那时候也逃不出去,怎么可能杀了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离生凝神思考,这时,突然就听下面传来一声惨叫——

“救命啊!有鬼!”

声音一落,二人已不在原处,直奔六层而去。灯影扑朔,犹见梨花白的衣袂一角隐没于黑暗中。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