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繁却一下子犹豫了,吭哧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关云锦以为他又在拿自己调笑,气得掐了他一下:“我就知道你没什么正经话,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跟我瞎闹,我真的没心情。”
沈敬繁讨饶地笑着解释:“是是是,我就是想借机抱一下你,被你给看穿了,果然我做什么也是瞒不住你的。”

他承认得倒干脆,关云锦也懒得跟他生气,待他松开手,便转身要走,沈敬繁又喊住了她:“云锦!”

关云锦气呼呼地回头瞪他:“又有何贵干?”

沈敬繁正了正脸色,声音沉沉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请你记得,你都有我在,我会保护你,因为我对你是真心的,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关云锦听得没头没脑,怕他再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便随意点点头。

脚一抬起,沈敬繁再次叫她的名字,关云锦这时候已经有些不耐烦,面色凝重:“我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还有请你放心,我不会垮的,我们家还要靠我,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明白。我明天也要去看下工厂,不陪你了,晚安。”

沈敬繁看着关云锦大步离开,想要开口叫她,但只是叹了口气,他知道,喊不回来关云锦,似乎一直是这样,如果她要离开,他永远没办法留住她。

沈敬繁一早就走了,关云锦没有出去送他,只是坐在床上听着他在门口碎碎地嘱咐着一些事,她一句都没有应声,沈敬繁也不生气,以为关云锦还没有醒,见半天没动静,便转身离开了。

其实关云锦早早就醒了,却一直没有动,每一天的醒来现在似乎已经成为一道关卡,她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跟爹一起冲过去,所以有时候甚至有种愿望,如果可以一觉再也醒不过来,真的挺好。

关庆延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从以前的每个礼拜去一次医院,现在几乎隔一天就要去一趟,医生也直白的说过很多次了,抓紧时间住院,但是关庆延坚决不同意,就在关云锦也要妥协,帮着一起劝他的时候,关庆延却说:“不想将最后的日子耗在医院里。”

关云锦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趟趟的陪着爹穿梭于医院家里和工厂之间,对母亲关云锦也只是说治疗需要。

有时候看着母亲探索的目光,关云锦似乎发觉,母亲是知情的,她不说穿不过是因为爹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大家都在演着戏,相同的原因,都是不想对方受伤害。

母亲殷殷之情全部都放在了父亲身上,在关云锦累到无助的时候,看到她的身影,就会想起,她介不介意父亲身边的乔雅欣,那个女人,大世界的舞女,父亲的红颜知己,在商会场合觥筹交错时,都是她陪伴在父亲左右。

关云锦曾经在医院见到过她一次,关庆延说想要吃水果了,关云锦便去买,结果却忘记带钱了,等到折回病房的时候,却看到了她伏在爹身上痛哭失声。

关云锦没有声张,立刻退了出去,再没进去。

等到她红肿着双眼走出病房的时候,关云锦没有闪躲,两人打了照面,乔雅欣似乎也不惊讶会在这里见到她,脸上波澜不惊,一派平和。

两人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微笑,脚步都丝毫不曾为对方停顿一下,就知识擦身而过了,有一瞬间关云锦有个冲动,想要转身喊住她,但是最终什么也没做。

回到病房,看着父亲苍老了许多的脸,关云锦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怒气,可等她开口的时候,却只喊了声:“爹。”

关庆延睁开眼睛,露出慈祥的笑容,柔声问:“冷不冷?”

关云锦摇摇头:“不冷,不过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卖水果的,大冬天的,本来就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又发现我忘记带钱了,结果什么也没买回来。”

关庆延笑了笑:“没关系。”

关云锦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手却发抖。

当然没关系,你让我出去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支开我,好见乔雅欣,你见了她了,当然一切都没关系了。

关云锦心里在狂吼,看着父亲疲惫的再次闭上眼睛睡去,心里开始为母亲不甘。

她很想问问父亲,这一辈子,究竟把母亲摆在什么样的位置上,如果不爱母亲,为什么没有再娶,毕竟母亲就她一个女儿,为了所谓有后再娶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爱她,那么乔雅欣又算什么,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竟然不忘记还要见她一面。

想着想着,关云锦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快要打结的时候,却想起了乔雅欣红肿的双眼,随即,一切释然。

不管在父亲生命中最后这段日子,他见了谁,又想了谁,最后他当母亲是个小女孩一般,不肯告诉她真相,怕她难以接受,嘱咐着关云锦如何照料母亲在他离开之后的生活,他安排的是那样的详细,甚至让关云锦都不敢相信,一向从不言爱的父亲,竟然默默的为母亲盘算了那么多,那么长远。

如此计量之后,不是浓浓的放不下心的爱,又是什么呢?

关云锦永远忘不了,父亲微笑着对关云锦解释,为什么要安排母亲以后的生活,他说:“你娘一辈子没个主心骨,我不在了,不提前安排好了,她怎么生活?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那一个刹那,关云锦是坚信,父亲深深的爱着母亲。

现在想想,应当如是吧。

关庆延虽然通知了乔雅欣,但是也许只是一个告别,他能冷静的面对乔雅欣哭的撕心裂肺,安心地与她告别,这份淡然,也许说明的正是,没有什么爱,所以才放心。

真爱一个人,是不放心离开她的,你会担心,离了你,没有人再如你一般照顾她,疼爱她,她会被人欺负,会生活的一团糟。

所以,关云锦愿意相信,父亲关庆延的一生,只爱着母亲,其他的,也许只是过客,母亲都不介怀,她又如何去追究?

这几天关庆延的起色好了许多,看的母亲高兴不已,看着两个人说说笑笑,关云锦心里也觉得宽松了很多。

晚上睡觉之前母亲却来到房间,提醒关云锦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沈家了,虽然要照顾父亲,但是毕竟身为人妻,人子,要尽一个女人的本分,关云锦想了想,点点头。

傍晚的时候她就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回了沈家。

见沈敬繁没有回来,关云锦放下东西就向沈华城和潘氏那边走去,准备去请安。

到了正房大厅,却不见一人,关云锦有些奇怪便向后面的卧房走去,想要去看下,潘氏在不在,经过书房的时候却听到自己的名字,正被熟悉的人喊了出来:“爹!你不要安排我对关云锦怎么样,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关云锦停住脚步,凑了过去,侧耳听起。

说话的人正是沈敬繁。

关云锦屏住呼吸,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偷听别人谈话总是不道德,但是字眼提到自己的名字,内心的好奇又泛滥开来,冥冥之中感觉,似乎要一些她一直不知道的事情就要涌现出来。

“繁儿,把这幅画跟怀表处理了吧,反正也没什么用处了,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没用的东西就要及时清理,对人对物,都是一样的,知道这个道理吗?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沈华城威严的声音传来。

“爹,你不要老是逼我好不好?”

“繁儿,你不要被一个女人蒙蔽了眼睛,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她的长辈们为人卑劣,你以为她会好到哪里去吗?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个李若茗吗?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家世清白,性格也算是不错,我看来看去,总是好过关云锦百倍。”

沈敬繁悠悠的声音传来,关云锦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这是那个平日里对自己虽不疼爱,但却一直宽容的公公吗?是那个遇到任何争执都站在她这一边的长者吗?怎么忽然之间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爹,你别说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剩下的事就交给我自己处理吧。”

沈敬繁烦躁地回答。

关云锦听到屋里面有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沈华城有些气急败坏地训斥:“我看你是昏了头吧?那个关云锦一看就是拧性子的人,你在她身上吃的亏还少吗?你们吵架动手还少吗?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有谁家能接纳一个差点伤了自己儿子性命的儿媳妇?老天保佑,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饶不了她!你想让我们沈家绝后吗?就为了一个女人!现在她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原本以为要是她生性不错,勉强也可以接受,但是她这番模样,着实像极了她们关家的人!我是容不下她,莫说别的人了,就是你娘那一关,你也过不了!”

“爹!”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

关云锦听的头开始炸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做错了什么吗?沈华城的意思明明就是让沈敬繁休掉她,可是,他们说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云锦,你怎么在这?”

潘氏惊惶的声音响起,关云锦扭头看去,接着屋子里面顿时一片死寂。

哗的一声,关云锦片刻也没有犹豫,用力推开了沈华城书房的门,冲了进去,潘氏随即跟了进来,四个人脸色各异,却同时惨白。

沈敬繁手里的东西应声落地,关云锦看得眼皮一跳,这些东西她都认得,是她的怀表和锦盒,可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敬繁惊慌失措地蹲下,想要捡起来,关云锦大步走上前,一把夺了过来,质问道:“我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什么时候从我那里偷过来的?为的是什么?”

沈敬繁脸色渐渐发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关云锦眼神逐一扫过三人,沈华城已经恢复了一脸的漠然,眼神里格外阴冷,似乎从前的慈爱宽厚都是她的错觉,潘氏眼神闪躲,已经转过身去,只有沈敬繁,皱着眉头,一会盯着地面,一会看着关云锦,眼里一片错乱。

关云锦却穿过沈敬繁的身体,看到了桌子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那幅字画。

“沈敬繁!这不是我爹房间的那幅画吗?怎么会在你这?”

关云锦冲到桌子旁,沈华城大惊,沈敬繁想要夺下,关云锦一记手刀,退了他的路,抢了过来,仔细看了看,大吃一惊,不由的问道:“前几天对不对?难怪你会突然好心去我家,说是看望我,其实就是趁我跟爹去医院,偷了这幅画来的对不对?沈敬繁,你偷这幅画做什么?”

“住口!”沈华城怒喝道。

沈敬繁慌忙说道:“云锦,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你就告诉我,这幅画是不是你从我们家偷来的?说!”

“我…..”

见沈敬繁语噎,关云锦冷笑:“没错是吧?”

沈敬繁走到关云锦面前,拉住关云锦的手臂:“云锦,我们回屋里去谈,我从头解释给你听。”

关云锦反手拍在沈敬繁胳膊上,想要让他吃痛松手,沈敬繁眉头一皱,却没有后退,反而更加抓紧她,关云锦蜷起手臂,双肘顶向沈敬繁胸口,只觉右手肘闷响一声,关云锦吃痛的退后开来,预料之中该受伤的沈敬繁却丝毫没有动弹,只是轻微后退一小步。

‘当’的一声,一个金黄色的圆形的东西从沈敬繁胸前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两人脸色俱是大变。

关云锦不敢相信的走上前,蹲下捡起来,抬起头来,竟然笑了出来:“沈敬繁,你偷了我的怀表,又找人做了这个假的,跟真的一模一样,如假包换,为了就是好糊弄我,让我察觉不出来吗?你这么处心积虑,到底为了什么?还有,你们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爹要你抛弃我,是不是?原因呢?难道你们沈家做事都是这么天马行空不入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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