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县城西的高台上,皂旗飘扬,三牲三畜齐备,太子丹身着华服肃然而立,一步一礼登上祭台。
农神后稷古传说是姬氏先祖,因善于耕作被尧帝封为农师,后被封到西岐之地开创了姬氏一族。而燕国正是姬氏封国,对于农神后稷既是后代也是崇拜者。

姬丹手捧着一卷祭文,站在台上大声诵念,抑扬顿挫像是歌唱,其实这也一种巫文化,对与先人和自然的崇拜现象。

地下一帮子观礼的大臣贵族也一个个肃然而立,即使白发苍苍也坚持站着,农事乃一国根本,他们可不敢亵渎。

姬丹终于念完,手拿着祭文和三块玉玦分别抛到火里,顿时一阵黑烟滚起,赵正才发现写祭文的是块羊皮。

烧完祭文,告知祖先后还没完,太子丹还要闭着眼装模做样地舞动几下,装作农神与他交谈过,而后告知一干百姓“吉兆”。

“呜~~哦~~”

姬丹像是抽风一样微微抽搐着,赵正看着差点没笑出来,但地下的人都一脸期待地盼着有神谕。

“古人真是好骗,早知道当初不开店直接当算命的了。”赵正耸耸肩小声嘟囔了一嘴。

忽然一阵大风刮起,顿时风沙四起,观礼的都被迷住了眼,姬丹却还在自顾自表演,赵正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职业素养。

“喀嚓~~”

或许是上天看不下去了,一边竖立的旗杆竟然断了,直挺挺朝姬丹身上砸去,但他此时正在跟农神对话怎能躲避,岂不是说这些都是在欺骗百姓。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旗杆快要落地时一个身影飞出一把抓住碗口大的旗杆,姬丹松了口气下意识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刚才这下要是砸下去自己就交代在这里了。

却一个不小心头上的绥带碰开了,因为来时姬丹嫌系的紧勒得慌,登台时松了一松,此时那顶锦冠飞出来飘到人群里。

赵正上下眼直打架快要睡着了,半眯着眼却看见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赶忙睁开眼接住,四处寻找暗害自己的人。

“哇~~”

人群一阵呼声,春日大祭旗杆断裂,锦冠落地,实为大大的凶兆,纷纷失落地看着祭台上的姬丹。

或许政治生涯就在此终结,一个在春日大祭时出现不详的人怎能登基为王。

荆轲举着旗杆,迎着大风屹立不动,他注意到断口处有大半很光滑,这不是凶兆而是人为,但是底下百姓都看见了,根本无法解释。

姬丹呆立在祭台上,双眼无神想着自己黯淡的未来,只怕回到蓟都自己就会被废。

“无纠,你做的很好嘛!”远处一辆马车上媚姬露出一个脑袋吃吃笑着。

“殿下,旗杆被人锯了一半!”

姬丹的眼睛瞬间被血染红,如此大事上陷害自己简直比杀了自己都难受,拔出宝剑就要朝祭台下的无纠拼命。

“蹬蹬蹬~~”

赵正赶忙捧着锦冠跑来,暗骂着老天又坑自己一会,偏偏把象征储君的锦冠落到自己身上。看见太子丹提剑下台,气冲冲对着无纠走去,赵正翻了一个白眼赶紧拉住他。

“殿下,吉兆啊,大大的吉兆。”

姬丹正在气头上,被赵正拉住厉声问:“旗杆倒地,锦冠异位,你还说是吉兆,可是嘲讽孤。”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太子锦冠被风脱去,正是要给您一个更大金冠;祭祀农神的旗杆倒地,臣下又闻农神乃太子先祖,这不是农神要借给太子大旗壮威吗。”

姬丹眼睛一亮,当即露出喜色,脱了一个锦冠再加新冠,那不就是王冠吗。

笑着看着赵正,真是一个好救火队员,两次将他从圈套中拽回来,但是看自己的位置,怎么就拿着剑站到台下了。

赵正双手捧冠,躬身说道:“天降吉兆,姬氏先祖后稷借旗与殿下加冠,请上台受冠礼。”

姬丹也一狠心,左手攥住剑刃,猛一用劲便是鲜血滴淌。他忍着痛喊道:“后世子孙姬丹受先祖冠礼,谨以姬氏血脉祭祀先祖。”

众位观礼的大臣贵族才回过味,但是太子丹的年纪早过了加冠的年龄,这样也未免太过牵强。

这样在众人的不解和疑惑中,姬丹和赵正两个业余演员一步一步登上祭台。

待走到台上,姬丹附身叩首,然后从赵正手中接过锦冠,郑重地戴在头上,对他来说此时戴的可是王冠。

“礼成。”

赵正站在姬丹和荆轲中间大声喊道,大风突然就停了,西方露出一片金光,天上还有一片云彩,看起来长长的像个蛇。

“这···这是吉兆,先祖给燕国的吉兆,太子丹就是燕国的真龙。”一位平日里跟姬丹关系不错的王室贵族跪伏在地口呼万岁。

旁边的其他大臣也逐渐回过神,一场祭祀又是大风又是金光,最后还显出一条“龙”。但此时太子丹在祭台上,又刚刚完成那个什么“冠礼”,不是冲他又是谁。

“太子万年,燕国万年。”

诸大臣信的不信的都跪伏在地,不管他们如何与太子交恶,但春日大祭吉兆显现由不得他们不拜。

大臣贵族都拜了,平民百姓自然也跪下去,纷纷口呼万岁。

姬丹走到台前,张开双臂一脸享受地接受大臣和万民的叩拜,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如今他更想做上那把椅子,做个实至名归的“万岁”。

人群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依然傲立,这世间除了他师父和义父,天地都没资格受他一拜。由于他身形矮小又站在人群最后,故而没人注意。

木头跟着磕头,却发现师弟英布还站着,连忙用手拉他。英布反而拉起他,指着祭台道:“太子不是万岁,义父才是,他往前一站‘龙’就没了。”

有道是童言无忌,旁边一棵树后一道白衣听着两个少年的话,他最不愿向人叩拜,故而刚才躲到树后。远有深意地望了望台上的三个身影。接受跪拜的那个空有其名,反倒一边站着那个人背后金光灿灿,犹如天神下凡。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今日风云齐聚,高某苦苦等待三载的神秘人终于现身了。赵兄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应了监正的谶言,那你就去死吧。”

站在祭台上的赵正刚才被风吹的着了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心道为了一架曲辕犁,受了多少窝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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