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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太后垂帘听政之事很快便传到了后宫何皇后的耳朵里,相比于何进的咬牙切齿,她倒是显得波澜不惊,纱衣轻拢,躺在床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猫,笑里藏刀。

一旁的侍女小声问:“大将军差人来问,该如何是好?”

何皇后轻笑道:“本以为那个老女人好好的呆在后宫不给我添乱,这晚年还能过得锦衣玉食些,可她偏偏坐不住,那可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你去回禀大将军,说女人之间的事情,就让女人自己来解决,不用他来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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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何皇后设宴于后宫锦澜亭,就请了董太后一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怕是场鸿门宴了,所以董太后这心也略微的不安,但好歹身为国母,随过两个皇帝,不能失了威仪,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这个从市井屠沽之辈走到如今当朝太后的女人,可谓一入皇宫深似海,从此相见是路人。

何皇后微笑着给董太后斟了杯酒,道:“母上,说句心里话,自打我入宫以来,是您一直对我照顾有加,还让先帝封我为后,我这何德何能,全杖母上垂爱,所以我敬您一杯,先干为敬。”

都是身处后宫深潭之中的女人,董太后心中自然不会为所悸动,看着一饮而尽的何皇后,却未动自己前面的杯子,这么多年了,掏心肺腑的话干嘛今天才说,明显这话里有话。

一杯下肚,何皇后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道:“可是您后来就不再疼我了,芸儿这心里那是如同寒冬飞雪一般,凉入骨髓,我也不知是为何,每天都在扪心自问,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对了,可想了好久,好久,最后才发现我自己并没有错啊,错的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弱肉强食,我不过是顺应了这样的法则所以才活得比别人高贵一点而已,要不是这条信念的支撑,恐怕我现在也就是个屠户之女或为贫民之妇罢了,当然,像母上您这样出生就是活在锦衣玉食的世界里是很难体会一个小人物挤破头皮也要往上爬的心酸,所以你根本不了解他们走上穷途末路后的那种心情,就仿佛已经爬到了山顶却突然被人一脚踹下去了,我何芸,不想做那样的人。”

董太后冷哼一声,道:“你跟何进处心积虑了那么久,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权倾天下吗,哀家告诉你们,有哀家在的一天,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何皇后仰天大笑,笑到近乎疯癫,看得董太后眉头紧锁,猜不透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干嘛,也在感叹这个皇宫的可怕,十几年,竟能让一个从未涉世的女孩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笑停了的何皇后看着董太后轻笑道:“母上,不是我说您老人家啊,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半身入土之人,不在后宫好好待着颐养天年,却偏偏要去朝堂做什么垂帘听政的事情,何苦呢,这是我们妇道人家应该做的事情吗,想当年吕后就是因为手握重权,所以最后才被株连九族的,您不会是想做第二个吧?”

这一说是彻底让董太后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怒道:“何太后何处此言,是要毁谤于哀家吗,你这个蛇蝎一般的妇人,出于嫉妒先皇宠爱王美人之心就将其杀害,要不是哀家早就派人守着,怕是连孩子都保不住了,现在你们的孩子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皇帝,又借着何进在朝堂之上的威风,是想无法无天了吗?”

何太后也站起了身,走到亭边眺望着池塘水中倒映的明月,脸色深沉道:“对,我们姐弟两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了,我不容许有人来干预我们的计划,别以为你扶个董重上位就能改变大局。”

董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差点吐血身亡。

“来人啊!”何太后喊道。

亭外走进了两名护龙卫,跪地恭敬道:“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何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从水上的倒影移到了天空,道:“太皇太后原系乃属藩妃,今先帝驾崩,新皇刚立,按照朝规,不宜久居宫中,即日起,送出国门。”

“何芸,你迟早会遭报应的。”董太后被护龙卫给带了出去,留下了怨怒了喊声。

何太后充耳不闻,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生于乱世,你就必须要狠,这样才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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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张让没躺在屏风后面,而是披散着一头银发坐在了雕有穷奇图案的宝座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晃着手里的玉葫芦酒。

魍魉走进太师阁内,跪在地上道:“禀报大人,昨晚董太后被何太后以藩妃之名给逐出了洛阳,出了国门之后,何进就派了何家暗卫逼死董重,收缴将印,恐怕这太皇太后也活不了多长的时间。”

“这何家姐弟还真是有点手段,”张让脸色淡然的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吩咐道:“我的大梦心诀还未练成,先不急着跟何进正面交锋,你让赵忠他们去巴结何进的弟弟跟舞阳君,然后讨好何太后,压压何进,让他先不跟我们发难,这段时间就消停消停,别把疯狗给逼急了。”

“明白,我这就去办!”魍魉应道。

张让问:“魑魅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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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皇城,午后的北宫后山花亭间,笛声曼妙,声音来自亭中那轻靠柱子而坐的倩影,轻纱遮面,只得看见那双特别的蓝色眼睛,冰冷中带着些许的寂寥。

不知何处响起的拍掌声打断了她的笛声,听言赞道:“恬静而悠远,和雅而清淡,是如空山鸟语,又似细水潺涓,令人心旷神怡!”

魑魅闻声看去,是刚被升为典军校尉的曹氏少家主曹孟德,此人面相非凡,喜怒不表其外,心若风雷欲演,有食牛之虎豹气,家世虽没有袁绍那般四世三公,门吏遍天下,但也称得上雄厚了,曾祖父曹参乃大汉相国,祖父曹腾拜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候,父亲曹嵩继承爵位,官至太尉,而他自己二十岁时被推举为孝廉,之后三迁议郎,本从小就放-荡不拘的他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格,当年入朝为官之时就常表奏宫中宦官之乱的景象,可无奈收效甚微,眼见朝政日益腐败,只得无奈叹息。

大部分人都说他不学无术、不休品行、任性放纵是个无才无得无能之人,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被梁国传奇乔玄与南阳奇士何顒称作是“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魑魅只是看了眼曹孟德便不理会,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花海。

曹孟德微笑着问道:“当日匆匆一面,还未来得及请教姑娘芳名呢!”

魑魅放下笛子,从身侧取了壶酒,掀起面纱大口大口的灌了两口,用袖子抹掉嘴角的酒滴,淡淡道:“你我道本不同,定不相谋,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何区别。”

曹孟德呵呵笑道:“姑娘此话貌似有违本心吧,以姑娘内功之深厚,轻功之高超,若真不想见到曹某,一走了之我也追不上你,可你没有,反倒还坐在此地,不知是否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魑魅闭上眼睛,回道:“我只是懒得起身罢了!”

曹孟德寻了个位置,仰躺在亭子的长椅上,道:“如果姑娘愿意,我可以伸手,拉你起来!”

魑魅没有回话,好似睡过去了,任由微风吹拂而来,散了她额间的青丝。

曹孟德也不愿打破这安静祥和的气氛,跟着闭上眼,殊不知就他这种疑心病如此之重的人竟是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魑魅早已离去,只留下那放在石桌上的酒葫芦,曹孟德走过拿起来轻轻晃了晃,酒已空,不由叹息道:“一口都不留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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