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妈妈的心。”苏玉畹道,“只是我这一走,那些魑魅魍魉难免会跳出来蹦跶,掀起许多风浪。我娘软弱糊涂,昌哥儿年小,孟姨娘那边又存着异心。一旦有什么事,就全靠妈妈拿主意,所以需郑重相托。”
“姑娘放心,老奴自会尽我所能,帮姑娘安稳好内宅。”黎妈妈道,“只是姑娘毕竟还在热孝,去走亲访友是不是不大好?不如出了热孝再去吧,反正也没多少时日了。”

苏玉畹摇摇头:“这事我自有考量,妈妈不必再劝。”

黎妈妈沉默片刻,犹豫了一下,看了苏玉畹一眼:“另外,有一件事,本不是老奴能插嘴的。可事关重大,须得提醒姑娘一声儿。”

“妈妈你说。”

“炒茶秘方,虽在姑娘手里,但那些炒茶工定然也知晓。姑娘把他们安置在后面院子里,看似比较稳妥。但如今家中有内鬼,老奴就怕孟姨娘为了一已私利,被别人利用,做出对不起大房的事情来。所以姑娘走时,还请把他们安置妥当方好。还有谷雨,也是参与过炒茶的,如今二太太也不敢明着找太太的麻烦了,姑娘还是把她带在身边的好。”

自从炒茶秘方的事暴露出来,黎妈妈就心忧这事。苏玉畹炒完茶下山时,是带了炒茶工下山的。不光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家人,也一并带了下来,养在苏家大房院子后面的一个大院子里,派了护卫看守,每日里由阿九给他们送些粮食菜蔬。如今这炒茶方子受到太多关注。苏玉畹在时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这里,而且忌惮着那些求亲的人家。可一旦她离开,注意力转移,那些人必会把主意打到那个院子上头。

她不怕承担责任,只怕那些炒茶工被人掳去,坏了苏玉畹的大事。

一听这话,苏玉畹就笑了起来。她使了个眼色给立春,让她去门口守着,这才低声对黎妈妈道:“好叫妈妈知晓,把那些人拉回家,不过是个障眼法,那院子住的只是炒茶工的亲眷。那些炒茶工,我已另送他处。”

黎妈妈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心慰道:“我就知道,我家姑娘是个心事缜密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疏忽呢。”

“还有,我这次去府城,真正的目的不是走亲,而是想看一看那边的山地。松萝山上一亩难求,出茶量有限得紧。想把生意做大,就不能默守成规。只要气候土壤适宜,哪里种不出茶来?看看杭州、建州等地,所产之茶举世闻名。我倒不相信这松萝茶只能用松萝山上出产的茶叶才能制成,这事总得试试才能甘心。而这茶,需得在这春季去看一看,再炒制出来跟咱们的茶相对比,才好比较。要是再过些日子,茶叶变了,炒制的方法再好也是枉然。再者,买了山地,也得趁这季节把茶给种了。早一年出茶就早一年赚钱。”

“原来如此。”黎妈妈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她就说嘛,她家姑娘最是守礼,怎么会没出热孝就去串门走亲戚呢?

苏玉畹继续道:“我到了府城那边,也不会马上去舅祖父那里,会在咱们家的那个院子暂时居住,然后去看看哪里适合种茶,有茶树的地方,买些他们的鲜叶炒出茶来试一试。如果能行,再找中人看地买地,买好地后,还得雇人种茶,事情多着呢。把这些事做完,我的热孝早过了。到时候再去舅祖父家,便不失礼了。”

“姑娘考虑得着实周到。”黎妈妈忍不住赞道,“就是这么办。”

称赞完,她又有些担忧:“可姑娘出门,准备带哪些人去呢?”

“虽说多带些安全又好办事,但引人注目,反倒不好。我只四个丫头,一个许妈妈,四个护卫,再带马掌柜和茶栈里的一个账房、一个伙计。”苏玉畹道。

虽然原先谷雨是送到殷氏那边去伺候的。但她也是会炒茶的,要是被人知晓这件事,魏氏想要冲进内宅来抓她,殷氏可护不住。所以苏玉畹一开始就打算带着谷雨一块儿走。

至于许妈妈,则是因着苏玉畹跟四个丫鬟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事不适合姑娘家出面,就必须由婆子出面张罗,这时候就得用到许妈妈。

黎妈妈点点头:“这样安排十分妥当。”

苏玉畹想得如此周到,本来黎妈妈应该放心的,但想想苏玉畹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更何况还是一个人,没有父兄或长辈带着,她着实放心不下。

有心想替下许妈妈,跟着苏玉畹一块儿去,可不用想黎妈妈也知道这不可能。苏府这一大家子,离了苏玉畹,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得守在殷氏身边,帮着苏玉畹把家里给照料好。

“我欲买地的事,除了你和马掌柜,没人知晓。我娘那里也不知道。我热孝中出门,不合礼数。我会叫马掌柜从外县雇人,装作是舅祖父来接我的人。到时候你在我娘耳边敲敲边鼓,让她放我去府城。”

“老奴知道了。姑娘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事办好。”

商议妥当,黎妈妈就退了出去,而苏玉畹则着手准备送给陈家的礼物。

过了几日,果然有四个外地人到了休宁城,一个婆子,一个媳妇子,外加两个赶车的男人。这四人带了一车礼物,到苏家大房来投帖子,声称是徽州府陈家的人。

殷氏是又惊又喜,忙叫人把两个女人迎了进来。

那婆子一进屋子,便给殷氏行了个礼,道:“老奴罗氏,给苏大太太请安。上次韩嬷嬷回去后把贵府的事跟老太爷和老太太回禀了,老太爷一时差点气病了,连声叫派人来接太太、姑娘和少爷去府城。只是府里事多,一时腾不开人手,这时候才派了老奴过来。”

陈家能来人,殷氏已是十分激动了,听了这番话,更是眼泪都掉了下来。

苏长清去世,陈家派人来时,她一方面沉浸在悲痛里,对周身的事情毫不关系;另一方面则没体会到丈夫去世给家里带来的巨变,对陈家给大房带来的好处感触不深。直到后来二房频频找麻烦,处处下绊子,虽然苏玉畹能干,各处筹划腾挪,把二房的阴谋诡计挡了回去,但这其中的艰辛与凶险,她这阵子时常听黎妈妈念叨,简直心惊胆颤,又十分心疼女儿。

所以对于陈家之会子来人,她就跟听到救星来了一样,心情别提多激动了。

跟婆子寒喧了几句,她便一连声地唤丫鬟:“快,快去请大姑娘来,还有二少爷和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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