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彪愣了愣:“什么然后?”
沈元嘉怒瞪他一眼:“然后她又做什么了?”

马彪挠了挠头:“没做什么呀,然后公子就派人把小的给叫回来了。”

“……”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

半晌后,沈元嘉才皱着眉毛喃喃自语道:“就这么简单?也就说,她直接放弃了那一部分茶?不是说她有后手的吗?难道这就是后手?”说着,他转头看了颜安澜一眼。

此时颜安澜终于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回视了沈元嘉一下:“或许她还有别的安排呢?看她那样子,不像是说大话的。”

沈元嘉这才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觉得。虽然咱俩年岁不大,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他转头对马彪道:“过两天我们就回府城去了,你留在这里看着苏家,有什么事及时回报。”

“是,小人明白。”马彪施了一礼,方才离开。

十天后,山坳的叶嘉园里,白露将锅里的茶叶扫出来,倒到簸箕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炒完了。”

“大家辛苦了。”苏玉畹头上包着头巾,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裤,打扮得跟个农家姑娘一般。她把手上的簸箕递给一个妇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旁边的两个老农模样的人将茶抄在手心里,对着光线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味道,竖起了大拇指:“几位姑娘炒的茶,已跟我们炒的没什么区别了。真不愧是姑娘自边的人,就是聪明,一学就会。”

这表扬让四个丫鬟眉开眼笑。

苏玉畹看着场中的几人,也一脸心慰。

苏长清还在世时,她就有一个想法,正准备跟父亲说说,改变一下家中的经营策略,却不想这想法还没来得及说,父亲就去世了。如今受到苏长亭的各番挤压,她便准备将计就计,将这策略提前实施出来。她相信,在她的运营下,苏家大房不光不会没落,反而会比以前更加兴旺。

这个策略中,炒茶技术便是最关键的一环。所以她从去年起,一有机会就会跟着炒茶师傅学炒茶。而她身边的丫鬟见状,也跟着学起来。几个炒茶工年纪大了,苏玉畹给的价钱高,最重要的是这些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不可能专业炒茶,不会抢他们及后代的饭碗,自然乐得倾囊相授。在他们的指点下,大家进步神速,如今炒出来的茶,跟最好的炒茶工也不遑多让了。

“大家把茶都装进锡罐,一会儿下山的时候,茶叶跟咱们一块儿走。”苏玉畹吩咐道。

“是。”大家答应着,手上迅速收拾东西,抬的抬,抱的抱,将装了茶叶的锡罐端了出去,一直端到苏世昌所住的院子。

苏世昌这个院子,陈卓朗、沈元嘉这些人都住过,谅苏长亭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使手段在这里放火,所以苏玉畹便将这些天所有炒好的茶,第一时间都端到了陈卓朗原先住过的卧室里,由吴正浩和几个护卫守着,寸步不离。

“姐,全都炒完了?”苏世昌听到声音,忙从屋子里迎出来。

“嗯,全炒完了。”苏玉畹看大家把茶放好,转头吩咐吴正浩,”叫他们去套马车,直接到这院子来装车,我们立刻下山。”

吴正浩应声而去。

吴正浩是个做事极细致的,又做过镖师,对如何隐匿行藏十分在行。不一会儿他就赶着三辆马车回来了,正是苏玉畹、苏世昌等人上山时所乘的那几辆。

他向苏玉畹提议道:“姑娘,小人担心有人会在半路拦截捣鬼,不如将茶全放到这三辆马车上,再让谷雨、秋生跟车,装着是姑娘您和少爷下山的样子,您二位明日再下山。姑娘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好。”苏玉畹赞许道,”为装得像一些,我也一起下山。”

“这不行,有危险。”吴正浩可忙道。见苏玉畹执意如此,他苦口婆心地道:“损失些茶不要紧,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可如果姑娘您有个好歹,大家可就没指望了。”

“是啊,姐,您可别犯险。”苏世昌也阻拦,”要想装得像,不需要你去,我去就行了啊。”

“少爷跟车倒是可以。”吴正浩冲着苏世昌点点头,”少爷是男孩子,不存在什么清誉问题。而且说句不该说的话,咱家还有个三少爷在,即便二少爷有个什么,二老爷也夺不了咱家的财产,所以他不会谋害二少爷的性命,安全上有保障。如果姑娘实在不放心,就让少爷跟车好了。”

苏玉畹看看还没自己高的弟弟,又听得立春等几个丫鬟也七嘴八舌地劝阻,她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好罢,就听你们的。我不去了,让昌哥儿去。”

苏世昌握了握拳,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这阵子看着姐姐受累,他却帮不上丁点儿忙,心里正内疚呢。这会子能独自担当一面,这半大的孩子便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能担起家中重任了,自然十分高兴。

吴正浩和几个护卫将茶罐一一搬上车,每辆车都留下能容两人坐的空间,苏世昌带着小厮秋生坐在前面一辆,立春和谷雨坐中间一辆,假装苏玉畹在车上的样子,夏至则坐在最后一辆。大家上车坐好,车队在吴正浩等人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茶园。

“姑娘,她们不会有事吧?”夏至有些担心地道。

“放心,咱们制茶的时间结束得早,而且一结束就立刻下山,就算二老爷派了人在山上打探消息,也传不了那么及时。他们要在半路上布置,起码也要到明天了。今天下山是安全的。”苏玉畹很笃定地道。

这些年,因为苏长亭跟苏长清不对付,老给大房使绊子,倒让苏玉畹把这位二叔的性子摸得透透的。苏长亭这人,自私贪财,能力却很一般,做事虽有一股子冲劲,为人却不够细致严谨。每次出招都有许多漏洞,实在不足以为惧。

主仆三人回了后宅的院子,却没看到一位穿着土黄色劲装的男子,骑了一头骏马从后山急驰而下,追着苏家的马车去了。

这位正是沈元嘉留下来的马彪。

两个时辰之后,吴正浩回到了山上,身边还跟着个老妇,正是跟陈卓朗一块儿来悼丧的韩嬷嬷。

“咦,韩嬷嬷,你怎么没跟表兄一起回府城?”苏玉畹惊讶地问道。

韩嬷嬷作为下人,不好说陈卓朗跟沈、颜两人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完全是把她这个下人给忘在苏家了。她是立春等人回到苏府,才得知这一消息的。

“我家公子走的时候不放心,特意叫老奴留下来,帮帮姑娘。这不,知道姑娘有麻烦,老奴便跟吴护卫上山来接姑娘了。”韩嬷嬷笑眯眯地道,话说得极漂亮。

“多谢表兄,多谢韩嬷嬷。”苏玉畹感激地福了福身。

“姑娘快别客气。老奴一个下人,哪里受得起姑娘的礼。”韩嬷嬷忙拦住苏玉畹,又气愤地道,“姑娘别急,你那二叔欺人太甚,真当咱们陈家没人了?待老奴回去府城,定会将这事跟老太爷禀报。到时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哼!”

“多谢……”苏玉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遇上苏长亭这种极品亲戚,她也是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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