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良夜,阿离也是你的孩子,就算你不喜欢我,你能不能、能不能请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萧良夜,阿离烧得很厉害了,很热,你、你出来看看好不好?”

“萧良夜,你出来、你出来看他一眼啊!”

“萧良夜,萧侯爷,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我……我这就与你和离,我不要这个侯府夫人的头衔了,我下堂,我让位给萧玉颜,我这就让给她,我什么都让给她,我什么都不要,我会带着阿离离开,走得远远的……你出来看一眼啊!”

柳如言跪在冰天雪地里,冰天雪地也不及她心里冰凉,凉透了,凉得血冷了,血冰了,血液都凝固了。

没有人回答她。

屋里的人始终没有出来。

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隐隐可以看见烟囱上的热气腾腾,隐隐能听到屋里的笙歌丝竹,靡靡之音,舞女的纱衣像花瓣一眼轻薄,也像花瓣一样美妙。

屋里并不会冷,相反,他们很热,热气腾腾的食物,热气腾腾的酒,热气腾腾的肉体。

柳如言的喉咙一点一点哑下去,终于再发不出声音。

就只有枯干的两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窗户。她像是能够透过这扇窗户,看到屋里的人,看到男人与女人的笑容,纠缠的肉体和喘息,温暖如春,暧昧如春色,而她的孩子,她的阿离跟着她在冰冷的屋子里,一点一点凉下去。

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再不会睁开。

他的身体已经凉了下去,再不会暖和起来。

他就在她的怀里,乖巧得再不喊一声冷,不喊一声疼,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他不会知道他有一个多么绝情的父亲,不会知道他的父亲在他死的那一刻还在和别的女人莺歌燕舞颠鸾倒凤……他什么都不会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什么会给他取名叫“离”,不会知道他想要和他们母子分离的愿望有多么强烈。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他永远都不会长大了!他永远都这么小,这么小地蜷缩在她的怀里,就好像她刚刚把他带到这个人世间一样,对她充满了依恋,那也是好的,他不用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残忍了。

柳如言笑出声来,她举起孩子,用脸贴上他冰冷的脸蛋:“乖阿离,好好睡,睡醒来阿娘就带你去逛街……”

“带你去吃糖葫芦……”

“带你去看花灯,元宵晚上的灯,照得乌衣巷就和白天一样……”

“睡醒来就不冷了……”

“睡醒来就不疼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慢慢都变成摇篮曲,只有她和孩子才能听到的摇篮曲,而雪在她的身边,越积越厚了,盖住了她的腿,慢慢盖住她的腰,就好像一床雪白的毯子,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了。

“萧良夜,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此生此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都再得不到任何人的真心相待!”

绝望而恶毒的诅咒,伴随着怀中一点一点冷下去的孩子的身体,从柳如言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她的孩子死了,阿离死了!她要这天与地,她要这个刻薄无良的人世,都给她的阿离陪葬!

“啊——”柳如言惊叫一声。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侍婢阿圆殷勤的询问声,柳如言醒来,发现自己坐在新房里,头上还盖着喜帕,从喜帕里往外看,到处都是红的,红的云锦帐,红的喜烛,红的人影——这是她与萧良夜的成亲之夜。

她重生在了她和萧良夜的成亲之夜。

新郎萧良夜还没有走进来。

柳如言在这个瞬间判断出形势,做出决定:逃!

柳如言迅速摘下凤冠,又逼侍婢阿圆:“脱下你的衣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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