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一日,张循已经率领五千先锋军急行了大半路程,只要穿过洛川就能抵达吴国边界。
洛川是一处狭窄的河川,这里地势险峻、道路崎岖,因为实在难以行走,所以千百年来这里几乎无人涉足,仍保留着最原始的风貌。河川两侧繁盛的林木中不时传来飞禽走兽的鸣叫,似乎在警示靠近者不要贸然进入。

正午,张循率领先锋军行入洛川,刚刚进入川口,部队就被茂密的植物拦住了去路。好在洛川虽险却并不绵长,张循随即下令,从军中选出一百精壮,每十人一组,共分为十组,于队伍最前端持开山刀披荆斩棘,继续开路向前。

队伍行进的动静惊得林中鸟兽不安,虽然行进缓慢,但这样前行了半天之后,队伍仍然抵达了洛川的末端。

日近黄昏,河川中蚊虫肆虐,士兵们苦不堪言。现在他们只想一鼓作气冲出洛川,之后再做休整。

又行进了半个时辰,天色更加昏暗,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河川中的道路竟豁然开朗,原本繁茂的小路竟变得宽敞起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出洛川了,士兵们高兴极了,纷纷加快了行军的脚步。

这时,传令官赶来传令,对士兵们高声喊道:“张将军有令,一边行军,一边唱军歌,脚下不停,歌声不息!”

士兵们疑惑不解,纷纷抱怨起来。

“又累又热,干嘛要唱歌啊?!哪有这个力气?”

“就是就是,一张嘴吃一嘴蚊子。”

“唱歌?万一真有埋伏,岂不是告诉人家咱们来了?”

几个士兵们正抱怨时,前面的人开始唱起歌来,没办法,几个人也只能跟着高声唱了起来。歌声响彻河谷,鸟儿惊飞啼鸣,好似蹩脚的乐师给歌声配上了不相和的伴奏。

刚唱了几首歌,队伍突然停住了,歌声也戛然而止,传令官再次赶来传令。

“张将军有令,全军原地休整,埋锅造饭!”

士兵们一听,更不乐意了,继续抱怨起来。

“热死了!热死了!吃什么饭啊!天黑前赶紧冲出去不好么?!”

“哎,吃蚊子都吃饱了,哪还用吃饭?”

“妈呀,我这条腿都被蚊子咬肿了!”

很快,夜幕降临,郭术站在河川的一侧的高坡上向不远处的营火望去,他不禁赞叹道:“姬将军果然厉害,吴军竟真的出现在这里了。”

副官急忙奉承道:“郭将军也是料事如神,竟能算出吴军会在此地休整,现在他们的营地距离我们的埋伏点只有一里地。”

郭术却摇了摇头,说道:“我只不过选择了河川的出口设伏罢了,目的只是在吴军最疲惫的时候进行伏击,并未想到他们恰好会在这里休整。不过说来奇怪了,吴军应该知道前方就是出口,正常来说,越是快到出口就越应该铆足一口气冲出去,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原地休息?”

“将军,我们暗中侦查,发现吴军不仅仅是原地休息,他们似乎要在此地过夜了,咱们正好可以连夜袭击。”

郭术不置可否,说道:“我总感到有些不安,难道吴国人发现咱们了?”

“不可能,将军。吴国人的所有行动都在咱们的监视之中,他们绝对没有发现咱们!”

“好,先静观其变吧。”

夜半,洛川中一片静谧。

郭术感到一丝困倦,上下眼皮刚要打颤,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火光犹如一团萤火虫缓缓靠了过来。

“郭将军!吴国人过来了!”副官兴奋的说道。

郭术顿时精神抖擞,他急忙起身眺望,只见稀疏的火光中人影晃动,飘荡的尘埃四处飞扬,吴国大队人马已经拔营出动。

副官不解,说道:“吴国人真是奇怪,既然都已经扎营准备过夜了,为什么又突然拔营出发?是不是他们害怕前方有埋伏,所以才故意选择在夜间出发?不过夜间被伏击的话只会更惨,换做是我就等到明天再出发。”

“呵呵,这样看来,吴国人确实没有发现我们的埋伏。”郭术得意的笑道:“如今姑苏就是一座空城,他们急忙回救,丝毫都不敢耽误。但是越着急就越容易疏忽,看来今晚他们要葬身于此了!”

“嗯!他们死定了!”

“传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一旦吴国人进入埋伏区域,立即包围击杀!”

“喏!”

很快,吴国士兵进入了埋伏区域,郭术几乎能够看清最前面士兵的长相。郭术暗笑,张循,对不起,恐怕今晚你要葬身于此了。

突然,郭术拔剑挥起,只听一声令下,三千齐国士兵同时杀出,一时间风声鹤唳,喊杀声震彻云霄。

吴国士兵见状,顿时惊慌失措仓皇向后逃窜。但令郭术不解的是,逃窜的吴国士兵不过百人,与之前观察到的规模根本不符。

当郭术带领士兵杀至跟前时,这才大呼中计。

原来,他所看到的大部队根本就只有着百十人而已,这些士兵走在前排挡住视线,而在他们身后,那些所谓的大队人马不过是一堆树枝和草木,这些草木由马匹拖地而行,激荡起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中看起来就如同大军行进一般。

“糟糕!后撤!”

郭术刚刚下令,却听到风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没等他反应过来,天空中便降下一轮箭雨,大量齐兵中箭倒地。紧接着,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吴国军队杀过来了。

只见张循驭马在前,一跃跨至阵前,拔出炎炽剑便将郭术的副官斩杀。而后,潮水一般的吴兵奔杀而来。

郭术拔出佩剑,高声呼喊:“拼啊!杀啊!”

齐兵无路可退,只得负隅顽抗,但吴兵似乎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齐国士兵阵线凌乱,根本无法抵抗。

半夜激战,三千齐兵被歼灭殆尽,当天空泛起一丝熹微时,郭术和仅存的数十名伤兵已经成为了张循的俘虏。

张循擦拭着炎炽剑,盯着被反绑在地上的郭术说道:“郭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郭术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张将军,这次还是你赢了。”

“我想到会有伏击,但我没想到,竟然会是齐国人在这里等我。”

“吴国欺人太甚,齐国男儿自当报仇雪恨。”

张循点了点头,说道:“越国人偷袭姑苏,齐国人拦路埋伏,都是为了寻仇。哎,吴国树敌太多了。”

“吴王要成为霸主,又怎么可能不树敌呢?”

“呵呵,是啊,十余年来,为了成为霸主,大王不断征战杀伐。难道只有战胜天下所有的敌人,才能称霸于天下么?”

“那是必然,自古都是成王败寇。”

“哎,郭将军说的没有错。来人,给郭将军松绑。”

郭术不解,问道:“我既然败给张将军,要杀要剐就悉听尊便,张将军这是为何?”

张循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带上伤兵回齐国去吧,但愿以后你我不用再兵戎相见。”

“张将军真能放我回去?”

“回去吧,军中无戏言。”

郭术盯着张循,见他绝无戏弄之意,便行礼拜谢道:“多谢张将军不杀之恩!”

“走吧,我也要尽快赶回姑苏救援了。”

郭术起身,刚要离开,却又定在原地,转身问道:“张将军,在下还有一事想要向将军请教。”

“郭将军请讲吧。”

“张将军是如何知道我在此设伏的?”

张循抬起头,仰望着似血的朝霞,而后闭上眼睛,说道:“听到了么,鸟儿在歌唱。”

郭术仔细聆听着,杜鹃鸟的叫声在河川中久久回荡。

“很好听,不是么?”张循问道。

“张将军,在下不明白。”

“兵法有云,‘鸟起者,伏也’。当你在某处设伏之后,那里的鸟儿就会受到惊吓,离开原本栖息的地方。我们进入河川之后,我故意命令部队放大行军的动静,目的就是惊吓鸟儿。一旦走到没有鸟儿惊飞的地方,就说明我已经陷入埋伏了。”

郭术恍然大悟,惊叹道:“原来如此,现在回想,的确如张将军所说,我所埋伏的地方,这几日来早已没有鸟儿栖息了。”

“嗯。”

“张将军细致入微,处乱不惊,在下佩服!”

张循没再说什么,而是向郭术行礼道:“郭将军,就此别过。”

郭术深深回礼,恭敬的说道:“张将军,保重!”

随后,张循即刻整军出发。

副官上前汇报道:“将军,昨晚我军杀敌三千,我军死二百余人,伤七百余人。”

张循皱起眉头,说道:“哎,雪上加霜,我们本来人就不多,这下能赶去救援的只剩下四千人了。”

“是的,伤员跟不上队伍,恐怕要缓速行军了。”

“没办法,整编队伍,剩下四千人全速前进。”

“喏!将军,在下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将军为何要放走齐国将领?”

张循想了想,说道:“未来道路不明,国家风雨飘摇,但愿这样能减少一个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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