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祭天之礼的前一天。上午,天子与各路诸侯各率领五百兵士进入黄池西面山林,行围猎之乐。
茂密草丛中,一对毛茸茸的灰耳朵竖了起来,那对大耳朵机警的搜寻着,四下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任何危险。大耳朵缓缓收了起来,悄悄隐藏进草丛中,转眼就没有了一丝踪影。

突然,一阵风刮来,将草丛压低,只见一支硕大的野兔猛然越出草丛,飞快向半坡上跑去。眼看野兔就要消失在林木之中,这时,一支利箭呼啸而来,正中野兔。

众人一片欢呼,晋王急忙上前奉承道:“天子箭法举世无双!”

“呵呵。”天子微微一笑,将猎弓收回,说道:“老了呀,只此一箭,再多也没力气了。”

“天子过谦啦,天子年近古稀,还能在百步开外射中奔跑的野兔,这已经是神力了!”

“哈哈,哈哈。”天子大笑,“晋王说话向来中听,好,这只野兔就赏给你了!”

“谢天子!”晋王急忙行礼。

看完晋王的一番表演,吴王既反感又嫉妒,于是催马上前,向晋王说道:“听闻晋王善于骑射?今日何不露上一手?”

晋王知道吴王用意,便昂头一笑,“欸?本王倒是听闻吴王擅长左右开弓,哈哈,不如也露一手?”

二人针锋相对,场面很是紧张。

这时,吴王向天子行礼道:“天子,今日围猎,大家意兴正酣,不如组织各路诸侯比拼射术,竞选天下第一勇士,如何?”

“哦?”天子饶有兴致的看看晋王,问道:“晋王意下如何?”

“好!本王正欲如此!”

吴王笑道:“如此既可以取乐,又可以竞选勇武之士,一举多得,好是好,只怕……”

“只怕什么?”晋王斜着眼前瞥向吴王。

吴王也瞥了眼晋王,轻蔑一笑,说道:“只怕其他诸侯不敢与我吴国勇士比试啊!呵呵!”

晋王不悦,愤怒的说道:“哼!有何不敢!比就比!”

天子微微一笑,压了压手,示意二人不要争执,然后转身看向太子姬志,问道:“志儿,今日能否安排比试?”

姬志咳嗽了一声,虚弱的说道:“父王,下午就可以开始比试,孩儿备有预案。”

天子点头道:“好,那就让诸侯们比试比试吧。”

“喏。咳咳……”

吴王转身对张循低声说道:“快去找范蠡要人,他已经给我备好射手了。”

听到这话,张循心中一惊,低声问道:“大王,为何要让越国出人?咱们也有百步穿杨的射手。”

“不行,咱们的射手最多算是高手,跟其他高手比起来并没有十足的胜算。我知道范蠡囊括了很多能人异士,而且还找了陈音教习弓弩之术,所以本王早就让他帮我准备好人了。”

“喏……喏。”

张循赶忙离开去找范蠡,此时他的心中极为震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吴王居然会让他去找范蠡要人。更没有想到的是,吴王居然还知道陈音这个人,甚至还知道陈音现在的下落。

晋王见夫差摩拳擦掌,自己当然也不能落了下风,于是也转身对赵无恤耳语了几句,赵无恤点了点头,立即拨马回营地准备去了。

这时,二王子姬任上前几步与天子并马,低声问道:“父王,晋、吴如此明争暗斗是否不利于制衡呢?”

“呵呵。”天子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只有他们相互争斗,才能彼此限制,相互消耗,而这就是制衡的基础。今天的事情,你要多看,多学。”

“是的,孩儿明白了。”

这时,太子姬志低头擦去嘴角咳出的鲜血,他看向正在低声耳语的父王和三弟,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张循来到越国阵列,找到了范蠡,没等张循说明由来,范蠡便问道:“张将军可是前来寻找射手?”

张循明知故问道:“范大人如何知晓?”

“哈哈。”范蠡捋须笑道:“张将军时常伴随吴王身边,难道还不如我了解他么?”

张循莫名的察觉到一阵不安,但一时想不清因果,只得点头道:“没错,我奉大王之命,前来寻一个善射之人。”

范蠡从身后引出一个年轻人,只见此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平,双目无神,一副半睁不睁的样子。

“张将军,此人乃是越国第一神射手,他从小天赋异禀,苦练十余年,箭法早已出神入化,后来又经陈音将军手把手调教了三年,现在他的箭法盖世无双,只要飞矢离弦,必然箭无虚发!”

“哦?如此神奇?”张循再次打量着这个年轻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大家都说我长了一副死鱼眼,所以都叫我死鱼眼。”

“死鱼眼?如此不雅。不行,一会儿要见天子,怎么能用这个名字。这样吧,我看你双眼无神,就给你取名——离目,如何?”

“谢谢将军赐予姓名!”离目拜谢道。

“好,拿上你的弓箭,跟我走吧。切记,从现在起,你是吴国人。”

“喏!”

张循不放心,又问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国人?”

“在下名叫离目,吴国人,在下誓死效忠吴王。”

“好,如此甚好。”

张循刚准备带离目回吴国营地,范蠡却拉住离目,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这一举动令张循倍感不安,他疑虑的问道:“范大人,你对离目说了什么?”

范蠡捋须一笑,说道:“呵呵,没什么,只不过是告诫他要明白事理,不要丢了吴王的颜面。”

“范大人,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次会盟,越王本来是要参加的,可是为什么最后却没来?大王为何会从你这要人?还有,大王怎么知道陈音的事情?”

张循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范蠡却笑而不语,只是向张循行礼道:“张将军,好自为之。”

张循见范蠡不愿回答,也只能带着离目回到了吴国营地。

与此同时,萧摄已经率领两万大军悄无声息的贴近了姑苏城,大军在城池东南百里开外的一片山林中休整。

萧摄喝了口水,问李子达,“李大人,姑苏城你熟悉么?”

李子达摇了摇头,说道:“下官当年不过是个长邑县的县令,很少有机会到都城去。再说了,姑苏繁城华舍,比会稽大了十倍不止,除非常年生活在那里,不然,想要熟悉这偌大的姑苏城可不容易啊。”

“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姑苏,虽然这几年时常因为公务去往姑苏,但这些年姑苏城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姑苏已经是座繁华的大城市了,所以我也谈不上熟悉。”

“哦?将军小时候在姑苏生活?”

“是的,我原本就是姑苏人,只不过离开了之后就没再回去过。”

“哦,原来如此。那此次将军也算是回家了。”

“不,姑苏不是我的家,但我的家,此时却在姑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摄的脸上竟流露出一丝真情的感动,然而这份感动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又变成了他那招牌式的邪魅冷笑,“呵呵,李大人,说说看吧,姑苏城现在的情况如何?”

“喏,刚才探马回报,姑苏尚未发现我军动向,那边依然城门大开,城内也还是集市熙攘,车水马龙。将军,我们现在距离姑苏只有百里,不如就直接杀将过去,应该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行,我总感觉事情有些蹊跷,虽然我们行军格外谨慎,但这五日来,竟没有遇到任何侦查,这很不合理。”

“将军多虑了,咱们基本都在晚上行军,白天也只在山林和小路休整,五天来,将士们每餐只吃冷食,从未生火做饭,所以没被发现也很正常。”

“李大人,你能确定长邑县没有走漏风声么?”

“确定!那晚我们将县城围得水泄不通,绝对没有人能去往姑苏报信。”

“嗯,这样说来,难不成姑苏那边真的没有防备?”

“下官觉得确实如此。不过,将军打算如何攻打姑苏?”

“姑苏城墙高大,想要强攻恐怕会非常困难,虽然姑苏兵力有限,但一心死守的话,我们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所以,智取仍是上策。”

李子达问道:“智取?还像上次一样投毒么?”

萧摄摇头,“不行,姑苏城巨大无比,而且还有明心湖作为水源,不管投入多少毒剂都不可能有理想效果。”

“那就让星月堂的弟兄们混进去,晚上偷开城门。”

萧摄思考了片刻,笑道:“嗯,虽然有难度,但或许可行。我在城中有一个内应,如果他能帮上忙,我们就能偷开城门。”

“内应?”

“呵呵,是的。去传令吧,集结二十名星月堂刺客,化装成商人,准备随我进城。”

“将军要亲自进城?这样太危险了吧?”

“无碍,我自有分寸,去传令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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