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多亏了哈娜小姐的蛇棘香,公皙然每天都能睡个好觉。睡好了,气色也好了许多。虽然日理万机,但可能是蛇棘香安神养气的效果,公皙然总觉得有使不完的精力。
这天,太宰大人伯嚭召集所有民部的大臣议会,公皙然知道这个人就是贵族派系的核心人物,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伯嚭本人,他与其他众多大臣在太宰府等了半个时辰,伯嚭却仍然没有出现。

虽然公皙然职务要紧,但因为资历尚浅,所以只能坐在最侧边的次位,与他邻座的人是蔡扩,也就是此前在荷灯节上捉获人贩子,救下小丫头的姑苏司寇。

蔡扩打量着一旁的公皙然,然后用胳膊肘顶了顶公皙然,问道:“您可是公皙大人?”

公皙然行礼道:“正是在下,蔡大人好。”

“哦?你我二人并未谋面,你却认得我?”蔡扩有些奇怪。

“虽然并未与大人交谈,但大人威名,我却早有耳闻。”

“哪里,哪里,我哪有什么威名,跟这些老臣比起来,我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蔡扩说着撇嘴向身后斜视了一下。

公皙然微笑道:“你我二人年龄相仿,与老臣们比起来,都是晚辈。”

“那是,那是。”

这时,蔡扩闻到一阵芳香,仔细闻了闻,是公皙然身上的味道,便说道:“公皙大人,你这身上好香啊。”

“哦,前阵子公务繁重,导致了严重的失眠,所以用了些安神香,可能衣服上沾了一些味道。”

“哦,年初工作繁忙吧?”

“还好,还好,在下刚刚上手,很多事情做起来并不顺畅,还须向蔡大人多多请教才是。”

“哪里,哪里,公皙大人过谦了。说起来,公皙大人可是才华横溢呀,我听说郑旦娘娘很赏识大人,咱姑苏城的百姓可都知道,郑旦娘娘不光美若天仙,还冰雪聪慧,娘娘棋艺高超,整个姑苏城只有公皙大人能跟娘娘相提并论。”

公皙然摆手道:“在下也不是娘娘的对手,只不过能勉强拆上几招而已。”

蔡扩来了兴致,嬉笑着继续问道:“诶,听说前几天娘娘跟你下棋,还赏了你?”

“娘娘高兴,就赏了一些。对了,蔡大人,我这有几份民案,涉及匪盗,已经不在我管辖范畴。我这两天就将卷宗转到您那里去,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公皙然想岔开话题。

“哦,那当然是随时了,我还得多多向公皙大人请教才是。”

“蔡大人,近来公务如何?”

“哎,别提了,我都快忙死了。年初赶上流民潮,流民一来,就会生乱,本来光是本地的盗匪、刁民就够我烦的了,这不,又来了一大帮流民,要我说,大王就不该让这些流民进来。”

“那可真是辛苦蔡大人了,这些年来,天下战乱,流民失所,好在我国政局稳定,数年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以才会有流民涌入我国。不过,流民涌入也不全是坏事,只要安置好了,用不了两三年,便可归化为国民。”

“哎,公皙大人有所不知呀,流民可不好安置呢!朝廷下拨的安置物资和款项又不多,流民营里是天天生乱,可愁死我了。”

二人正聊时,外面的侍卫突然高声喊道:“太宰大人到!”

只见,伯嚭带着四个侍卫从外面步入大堂,伯嚭身着红色锦绣长衫,围着金丝刺花的外襟,袖口点缀着丝绒绸缎,他花白的头上带着镶金的青绿翠簪,脚上穿着嵌玉云履,一条镶金玉带松松垮垮的绕在腰间。伯嚭缓慢的挪动着肥胖的身体,脸上的横肉和肥大的肚子随着他硕大的身躯一步一颤,每一次颤动都挤压着他厚实的嘴唇,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被挤成一条缝隙,而眯起的小眼却更是凸显了宽大的鼻子。

伯嚭在主位坐下,对着众大臣说道:“诸位大臣都是朝廷栋梁,眼下国家对外征战,国库紧张,各位都是主管民事的大臣,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也应该有所作为。”

众大臣纷纷称是。

伯嚭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有报国之心,那就要努力工作,可不要辜负了大王的一片苦心。”

伯嚭见大臣们纷纷点头,便继续说道:“现在国库十分紧张,诸位可有什么对策?”

听到这话,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言不发。

“哼,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还说的挺欢实么?是不是没有办法?嗯?!没有办法,那就想办法,今年财税增收必须达到五千两黄金!”

伯嚭话音刚落,群臣便如同炸了锅一般,议论纷纷。

“这根本不可能啊!”

“我们上哪去弄啊!”

“五千两黄金!一年的财税收入总共才六万两啊!”

众臣嘀咕着,交头接耳,只有公皙然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哼,刚才的报国热情都去哪了?!”伯嚭面露怒色,突然,他指着蔡扩问道:“蔡司寇,你有什么想法?”

蔡扩听到伯嚭问话,顿时惊慌失措,紧张的说道:“太宰大人,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啊,我这儿不是财税部门,没有收入……而且,五千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请太宰大人恕罪!”

伯嚭笑了笑,用肥大的手指着公皙然说道:“公皙司民,我看只有你不说话,是不是胸有成竹啊?既然如此,不如你先来说说,我国的财税收入主要有哪些来源,也好让大家温习温习。”

公皙然向伯嚭行礼,说道:“我国财税收入主要有三部分,民税、商税、和官办经营。首先是民税收入,包括农税、田税、人头税等,所有百姓都要缴纳民税,这是我国财税收入的最主要组成部分;其次是商税收入,由商贾按经营情况缴纳,这占比不足一成;然后是官办工商的经营收入,占比也不足一成。”

伯嚭笑着说道:“嗯,好,很好。这三部分里面,哪些由你负责?”

“我部本不是税收部门,但因为我国商贾贸易并不活跃,商税收入较少,所以一直以来征收商税的事务也由我部兼职。”

“公皙司民,虽说商税收入不多,但你到底管理着整个姑苏城的民情和商贾,你把百姓管好,把商贾管好,民税和商税自然也就好了不是?”

“下官自当尽力。”

“呵呵,再说了,姑苏城的民税收入收入占到全国的三分之一,商税收入又占了全国商税总数的一大半,姑苏的税收对全国税收至关重要,这么看来,你可是首当其重啊。既然如此,增收的事儿嘛,公皙大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公皙然想了想,答道:“太宰大人,民税不是下官本职,商税增收又无法立竿见影,因此,在下打算开设官办工商,与邻国做生意,进而增加财税收入。”

“哈哈,好想法,民税说到底还是取富于民,是要从咱们自己的百姓手里拿钱的,不过跟他国做买卖,那可就是从别人手里拿钱了。好!非常好!你尽快把开设官办工商的事儿上报给我,我准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需求?”

“希望大人进一步开放商贾经营的限制,那样可以有效增强我们的贸易能力。”

“哦?怎么开放?”

“鼓励商贾,放宽出入限制,开设驿站,为往来商贾提供帮助。”

“呵呵,这些简单,还有什么要求么?”

“还有一点,下官希望大人能设定一条纳税的规则。”

“什么规则?”

“百姓一年如能缴纳三百铜币,可抵一人粮税。这样一来,百姓们就可以通过参与工商贸易来缴税了。”

伯嚭想了想,答道:“这个简单,没有什么问题,这两年流民迁入者众多,他们没有田种,却还要吃饭;另外,还有些刁民不好好种田,一年下来,连基本的粮税都交不上,让他们去跟外国做生意,或许还能有些用处。好,这一条我也同意了,还有么?”

“没有了。”

“哈哈,好,那么,公皙大人。这些条件我都答应了,既然提了条件,也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五千两黄金的增收任务,你准备承接多少?”

“四千两。”

话音刚落,众臣就像炸了锅一样议论起来,蔡扩也悄悄拉了下公皙然的衣角,问他是不是疯了。

伯嚭也十分惊讶,问道:“多少?!你再说一遍?”

“四千两。”公皙然又重复了一边。

“我说的可是黄金,不是铜币。”

公皙然坚定的说道:“下官说的就是黄金,四千两黄金,也就是四千万铜币。”

伯嚭愣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公皙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是令他非常感兴趣,他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好一个姑苏司民!你一个人就敢承接八成的增收任务,厉害!实在是厉害!不过,咱们这儿可不是开玩笑,你敢不敢立个状子?”

“可以立状。”

“立了状子,要是做不到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伯嚭厉声说道。

“在下知道。”公皙然面不改色。

“好!我这就禀报大王,如果你能做到,我必向大王请求,重重加赏于你!”

公皙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向伯嚭行了个礼。

伯嚭指着其他大臣斥责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一个刚上任不到一年的姑苏司民就敢说四千两,你们这么多人,连个屁都不敢放!剩下一千两的活儿,你们分了吧,还有谁有话要说?!”

其他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不敢言语。

“散了吧!”伯嚭大手一挥,便率先离席了。

随后,众人纷纷离席。公皙然缓缓起身,沉默的走出大堂,其他大臣从他身边绕过,各个像躲瘟神一样,离得远远的,生怕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扯上一丁点关系。

“兄弟,你是不是疯了!”蔡扩从后面拍了一下公皙然的肩膀。

公皙然笑了笑,没有回答。

“四千两黄金啊!四千两啊!你怎么弄啊!我虽然不管理民务和财税,但也知道一些基本的东西。去年一年的全国税收只有六万两,你一个人就敢说四千两?!真是疯了!真是疯了!你啊!是不是累糊涂了?!不要命了!真是不要命了!”

“我要是没命了,起码各位的命也就保住了。再说了,挣到四千两也不是不可能,我计划开办工商来实现,官办工商的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官办工商?!就凭你?不管你开设的是什么样的工商,弄到多大的规模,你最后能有多少收入?跟这四千两比起来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再说了!你到底是刚来!太宰大人你了解么?!”

“在下今天第一次见到太宰大人。”

“第一次见?那你就敢胡说八道?!你啊!你真应该去看看别的工商都是什么样子?!”

“哦?有什么讲究?”

蔡扩四下张望,见周围无人,才小声说道:“这官办工商里面猫腻大着呢!官办工商的审批、审查都是太宰大人一个人说了算!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敢往这深坑里跳啊!”

“哦……事已至此,也只能迎难而上了。”

“诶!”蔡扩叹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紧皱着眉头责问道:“对了,公皙大人,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姑苏司民啊?”

公皙然不解,疑问道:“嗯?蔡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管理姑苏民治,总不会不知道百姓一个人一年要缴纳多少粮税吧?”

“当然知道,合计约八十斤粮食。”

“那我问你,八十斤粮食,如果买的话,要多少钱?”

“大约二百八十铜币。”

蔡扩突然拔高音调,“对啊!那你为什么要提出那个愚蠢的条件啊?!缴纳三百铜币,可抵粮税,谁那么傻啊!我就算有三百个铜币,也会拿出二百八十个铜币,买成八十斤粮食,然后缴纳粮税,这样我还能剩下二十个。”

公皙然不以为然,“嗯,你说的没错,百姓也会那么做。”

“那你说说,你提的那算什么条件,谁会傻到去缴纳铜币啊?”

公皙然笑了笑,说道:“呵呵,或许会有吧。算了,既然活儿都已经接下来了,在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哎!还没见过嫌命长的!你啊!好自为之吧!”蔡扩说罢甩手离开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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