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玄一大早就心绪不宁地爬起床,不知为何他一睡下来就想起了黄忠那句推测季书有所防范的话。
这段时间以来江东军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但是看到江东军松懈的防御,韩玄又忍不住同意了弟弟的计划。

要知道如果能因此打下罗县港、逼退季书,他们兄弟二人可就是荆汉的大功臣了,仕途将一片光明。

摇摇头,韩玄暗恼自己怎么也像个小女人一样瞻前顾后、怕这怕那了?

比平时早了许多,韩玄穿戴好正服,让下人通知其他将军一起去城头巡视防务。

实际上相比于韩玄,其他的几个统领起的更早,这已是军旅的惯例了。因此韩玄到巡视的起点时,他们照例都已在此等候了多时。

刚走完两段城墙,一个士兵从后面追过来禀报道。

“禀太守大人,武陵太守金璇已被季书麾下的统领凌统击退了······”

韩玄只觉眼前一黑,气得抓狂,恨不得身边就有几十个花瓶给他摔在地上泄愤。

“废物!只一天时间就败了,这金璇真是个废物!”

韩玄忽然愣住了,他状如癫狂地惊吼道。

“快快快!立刻派快马出城把韩浩给我追回来!”

韩浩麾下的另一个统领吴班连忙应诺,转身就要下去安排快马,哪知先前禀报军情的士兵战战兢兢地接着说道。

“韩,韩浩将军昨夜中了甘宁的埋伏,已死在了乱军之中。”

城头上一片死寂。

韩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报信的士兵,他只感觉耳边响起”嗡嗡嗡”的轰鸣,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

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出去冒险的!是我害死了韩浩!

亲弟弟战死的消息深深地打击了韩玄,让他将近崩溃。他终于体会到了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痛苦。

韩玄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太守大人!”

周围众人连忙上前去扶,让韩玄靠在了墙垛上休息。

可强烈的自责压得韩玄无法喘息,他需要更为憎恨的人。

“甘宁、季书,我与你们誓不甘休!”

韩玄缓了一会儿痛不欲绝地咒骂道。

周围的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迷茫、忧虑、恐惧很明显地挂到了脸上。

真的还要打吗?能赢吗?

黄忠叹息一声,咬咬牙劝道。

“太守大人节哀!”

“只是眼下江东军锐不可当,武陵援兵已被击退,桂阳援兵料想也突破不了江东军的阻拦,长沙孤立无援、军无战心。”

“还请太守大人顾念长沙上下三千将士的性命!”

韩玄瞪着黄忠,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自己站了起来,他指着黄忠大骂道。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开城投降咯?”

黄忠低下头不说话,他知道韩玄刚失去了亲弟弟心中悲痛,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但是若自己不帮众人开这个口,难道真看着底下的士兵们因此和韩浩陪葬吗?

吴班眼睛一转,站到韩玄身后愤怒地指责黄忠道。

“太守大人,江东军守备松懈,韩将军半夜出城怎会被轻易发现?我看就是有些一心投降的老东西给江东军传递了消息!”

这个说法让众人大吃一惊,韩玄更是脸色狰狞地指着黄忠大吼道。

“来人,左右给我拿下黄忠!”

韩玄的亲兵听到命令立刻上前抓住了黄忠,把他按在地上。

黄忠没有反抗,只是跪在地上急切地说道。

“太守大人明鉴,我和韩将军无冤无仇,从来没有过要加害他的心思啊!”

黄忠麾下的一个统领程志更是大急,他深知吴班就是靠着关系和拍马屁坐到了统领的位置,只是没想到这个阴险小人今天把主意打到了黄忠身上。

别看吴班现在说得冠冕堂皇、义愤填膺,江东军真打上来,程志敢肯定吴班会第一个投降。

“太守大人,你别信吴班血口喷人,黄将军只是忧心将士们的性命才出此一言,绝不会向江东军通风报信的!”

见程志跪下为黄忠求情,韩玄依然不为所动。

“为将士们忧心?我看是想通敌卖国吧!程志,你为黄忠求情莫非也是存了投降的心思?”

程志微微冒出冷汗,这种事上官可以想,但是他们有这种想法就是一种罪。

“末将不敢。”

“够了!”

韩玄看也没看程志,他只是冷冷地俯视着黄忠。

事到如今,他绝不会向杀了他弟弟的江东军投降。剩下的,要么就是汉军奇迹翻盘,要么他就和江东军玉石俱焚。

至于眼前这个心思难测的“废物”······

“来人,把这个勾结江东军、背叛汉王的老匹夫拉下去斩了!”

这里面既掺杂了韩玄的泄愤,也掺杂了他的决心。

“太守大人三思啊!黄将军绝没有异心!”

程志还以为韩玄真只是听信了吴班的话,连忙苦苦哀求。他还拉了拉身边的魏延,想让魏延一起求情,哪知魏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一瞥手转身就走。

不说黄忠、程志,连韩玄和吴班都楞了,没想到会出这个状况。

魏延在军中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若不是本事高强、鹤立鸡群也当不成统领。

韩玄欣慰一笑,杀了黄忠,他还有魏延可以用嘛。

“黄忠,你看连你麾下的统领都不帮你说话了,你还有何可说?”

黄忠心灰意冷地低下了头。

其实,韩玄原本还是个不错的太守。

郡内虽然有些官场的潜规则,但哪里没有?韩玄至少没有压榨过百姓,所以长沙的民生还是不错的。再说江东军来袭,他也是每日亲力亲为视察防务,没有一丝懈怠。

但现在,韩玄有些崩坏了。

他忽然发现像这样掌控别人的生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肆意妄为是一件多么让人快意的事情!

原来那些暴政者、被唾骂的大奸臣都是活得这般快意的么?

韩玄肆意地大笑起来。

“来人,把黄忠拖下去,斩······”

嗖!

韩玄的话中断了。

他低下头发现胸口上插着一支箭矢,长箭近半透胸而过,他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韩玄眼看不活,所有人都惊呆了。

缓缓抬头,韩玄劲直看去。

七八十步外,魏延手持弓箭瞄着这里,弓弦还在微微颤动。

“你!为何?”

旁边的一名士兵显然是把自己的弓箭交给了魏延,此刻他已经吓傻了。

只见魏延接着从士兵背上的箭壶又取出一支长箭。

嗖!

长箭贯穿了韩玄的喉咙。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众人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去抢救韩玄,此刻看到长箭穿透喉咙更是没有了其他想法。

发生了什么?

众人脑中甚至没有这样的疑问,仅是脑中一片空白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韩玄跪倒了下来,睁大眼睛瞪着魏延。

嗖!

魏延什么也没说,抬手又是一箭正中韩玄脑门。

砰!

韩玄应声倒地。

魏延又拔出了一支箭矢对准了吴班。

吴班顿时反应了过来,他一脸惊恐、手舞足蹈地哀求道。

“不是!魏将军,不!不是!”

魏延不为所动,依然拉开了弓弦。

嗖!

吴班想跑,但是他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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