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二年八月六日。
在一处幽暗,且十分潮湿的石室之中,有一位赤裸着身体,披头散发的年轻人,正垂着头,被铁链拴在了一处木桩上。

这处石室的三面都是青色的石墙,而临近外部过道处的那一面则是由铁杆所建造而成的牢面。

此地便是令所有朝中官员,闻风丧胆的两处地方之一。

刑部,天牢。

刑部天牢,共分九层。

每一层关押的,都是官阶不同,或是修为不同之人。

所以,这每一层的防御设施与坚固程度自然是一层比一层要更加完善。

而此处,便是这刑部天牢的第四层,名为鹰囚。

意思则是,但凡入牢者,插翅也难飞。

眼下刚过辰时,值日班的狱吏们也才刚从那夜班的狱吏们手中,接过了任务。

可能是因为这刑部天牢的凶名太大,也可能是这天牢实在是牢不可破。

总而言之,这天牢已经是有二十年没有人胆敢闯入了。

所以,这也导致了这些值班的狱吏们并没有心思放在这看守之上。

他们平日也不过也就是喝喝酒,摇摇甩子罢了。

而就在此时,正当他们刚提议,先喝几杯晨酒之时,却听见那沉重的狱门,被人推开了。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位面色冷峻且阴沉,棱角十分鲜明,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这名男子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暗红色锦衣。

他的身材并不算健壮,反倒是有些瘦弱。

但谁都不会因为这瘦弱的躯体而轻视他。

他今天只是一个人前来。

而作为刑部尚书的他,却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下过这天牢了。

当这些狱吏们见到来者之时,各个都是战战兢兢的起了身,并恭敬的行礼道“荆大人”。

“荆大人”。

这名中年男子只是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淡淡的看了几眼这群无所事事的狱吏们,幽幽的说道“带我去见纪纲”。

他便是这刑部的尚书。

六部之中,唯一一位会武的尚书。

他叫荆戈,功至三品上境。

“荆大人,荆大人。这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可那小子还是没有认罪啊”。只见一名身穿官服,尖嘴猴腮的小吏,正在他们的荆大人身边,嘤嘤道。

对于这名小吏的话语,荆戈并没回话。他甚至都没有去看他一眼,他只是背着手,在这处幽暗却深长的过道之中,前行着。

这处过道之中,每十步便会有一处火盆,用作照明,或是监视之用。

只见这一路之上,过道的两旁都是关押着一名名神志不清,或是虚弱倒地的有罪之人。

他们有的衣衫褴褛,须发皆是脏乱,有的则是浑身是血,显然是刚刚受过刑罚。

也许是常年的不通气,导致了这过道之上,都是弥漫这一股股极为腐臭的血腥之气。

这股臭气,即便是常年在此看守的狱吏们,都是难以忍受。

可是这荆戈,却是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厌恶之情。反倒是他这一身的暗红色锦衣,更像是在衬托着这自己是这天牢主人的身份一般。

因为这暗红之色,是像极了那血液腐败后的颜色。

“荆大人,那小子就是在这”。

而看着这铁栏后方的那名浑身都已是结着血痂的年轻男子,荆戈只是微微的对着身旁的小吏说道。

“开门,然后你们走”。。

“是,大人”。

随后,就在那些狱吏们退去之后,荆戈才迈开了步子,进入了此间牢房。

“抬头,我知道你还清醒”。荆戈冷声道。

紧接着,这处房间之中,便是响起了一阵阵金属相碰的铿锵之音。

“你就是纪纲?”。荆戈,再次寒声道。

是的,这名年轻的男子,便是锦衣卫的百户,纪纲。

他本是一名相貌堂堂,略带书生之气的英俊男子。

但此时的他,却是身材精瘦,浑身是伤,早就已经没有三个月前,与施无为他们相处时的状态。

此时的他,虽然是清醒的,但他却是被迫清醒的。

因为这令人痛不至昏迷,痒不至哀嚎的伤势,实在是令他难以入睡,或是昏迷。

不得不说,这刑部的私刑,经过了千年的发展,确实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纪纲乃是出自锦衣卫,所以他自然也是知晓这锦衣卫的地牢之中的那些同样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刑罚。

但他却是没有想到,原来这刑部的天牢,并没有比锦衣卫的地牢,要仁慈多少。

在听到来者的喊话之后,纪纲只是微微的抬起了头。

可即便是这微小的动作,却也是牵连起了他全身上下的伤势,令他十分的痛苦。

而就在纪纲用他那双有些朦胧的双眼打量这荆戈之时,这名刑部的尚书大人,同样也是在打量着他。

其实对于纪纲这样的小人物,荆戈并只是知晓,但却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乌山那一战,朝廷已胜,所以就算是死了一名侍郎,对于朝廷还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由于昨日的早朝,由于昨夜的一翻查询,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一段久远的记忆。

所以今日,他才打算来此,看看这个年轻人。

他其实可以早就放纪纲离去。

因为在一个月前,就有人告诉他,对于李仁贵的死,并没有查出任何关于纪纲参与的线索。

但是,他却不想放人。

只是因为对方是锦衣卫人,是秦卫明的人,仅此而已。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昨日早朝之上,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秦为明,竟敢当着皇上的面,向自己发起了决斗。

这天下,这朝廷,与这江湖都有一则不成文的规定。

若是一人提出决斗,另一人则必须应战。

但他本以为皇上并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答应秦卫明,那如儿戏般野蛮的决斗。

可哪知,皇上只是沉思了片刻,便应下了对方的要求。

事实上,这也算是他荆戈的疏忽。

大明王朝自太祖开国之后,便是以武立国。

而太祖皇帝,与当今圣上又都是功至四品之人。

所以,他们对于习武之人的规矩,并不会向文臣那般不屑。相反,倒是有些欣赏。

而之后,既然圣上都答应了此事。

他也只好应战。

作为决斗的赌注,若是秦卫明胜了,他则不得再以无礼的要求继续扣押纪纲。

而若是他赢了,秦卫明则不得再为此事议论,并且还要罚俸三年。

只不过,他与秦卫明一战的结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惊心动魄。

他们两人只是过了数十招,便被皇上喊了停,没有让这二人继续动手下去。

毕竟这是国事,而不是江湖。

所以,皇帝又怎么真让两人决战到死。

但是这胜负未分,可是结果却还是出了。

圣上当即命他明日放人,不得有误。

而秦未明则是被罚俸一年,以示其目无朝纲的惩罚。

昨日的一战虽然胜负未分,但却让开始重新的审视起了这名年轻人。

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秦卫明如此的重视这个年轻人。

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秦卫明胆敢当着皇上的面,提出和自己决斗。

他昨天,一夜未睡。

他昨天,查尽了关于乌山镇一战的细节。

但是,他却还是没能查到有关纪纲,杀死李仁贵的证据。

然而,他虽然没能查出什么线索,但他却发现了一个的惊喜,发现了一些令他细思极恐的事情。

所以,他今日,才准备亲自来此询问。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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