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婆婆等了好几日都没再见青阳小岑的父亲,她感到很奇怪,明明他当时那么着急,怎么会失约呢?
药王婆婆不死心,找到上次见到他们的客栈,却被告知,没有这号人物,他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但马上她也没心情再去关注青阳小岑的父亲了,因为她的整个家族遭遇到了楼氏一族的清洗,除了她以外,全族覆灭。

仗着曾经练过武功,她侥幸逃脱,身负重伤,迷迷糊糊地又来到了客栈门口,便倒在血泊之中,浑身是血的女人很快惊动了客栈伙计。

等到她醒过来,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青阳小岑的父亲就坐在自己床边,一脸关切。

回过神来的药王婆婆哭得难以平息,她的亲人都没了,家也回不去了,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在遭遇绝境的时候,却找了一直挂念的人,总算在她生死难耐的时候,有了一点点温存。

更让她吃惊的是,青阳小岑的父亲精通医术,她所受的伤,都是他一手诊治,从诊脉配方抓药,药王婆婆是个中内人,看得分明,虽不到神医的级别,但平素一般的病症都已经难不倒他了。

在青阳小岑父亲面前,药王婆婆将失去家人的痛苦和焦虑都任性发泄在他身上,有时候甚至故意不配合换药吃药,每每这时,见到他心疼的眼神,药王婆婆有种自虐的幸福感,仿佛这样,可以抚平她心里的伤痕。

养了几日的伤,药王婆婆可以稍微行动,鬼使神差地找到了青阳小岑父亲的房间,站在外面,原本想偷偷看看他在做什么,只听了一会儿,却如遭雷击。

原来,他竟然是有妻子的!!

路经一个伙计,她拉住问起来,才知道,她心中挂念的人,是这家客栈的老板,而且早已有妻室,而且已经病入膏肓,他之所以到处找寻药王谷的后人,就是为了给妻子看病,就在前几日,妻子再一次发作,这次却没有撑过去,已是弥留状态。

青阳小岑的父亲用尽所有上等的药材,强行为她续命,却已无力回天,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处在昏迷之中,只有黄昏时分,能短暂清醒一会儿。

药王婆婆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嫉妒他有了心上人,内疚自己在他如此繁忙焦躁的时候,还任性的故意折磨他?还是庆幸,幸好当初她故意为难,定了一个三日之约,导致他妻子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命不久矣,这样,她才不算没了回转余地,只要时间足够长,她肯用心,总能代替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在心中的地位。

他们住的地方,不是普通的院落,属于内部私密的地带,前面的客人进不来,但时不时有几个店里工作的伙计经过,回自己房间时,正好又碰上几个伙计,她心情不好,一直耷拉着头,不小心被撞倒肩膀她疼得龇牙咧嘴,一抬头,几个伙计正要道歉,却瞬间像看到鬼一样,吓得跌倒在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药王婆婆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从她受伤至今,没有时间,她也没有心情找过镜子,但她自恃美貌,绝不可能吓到人的。

于是她奔到院子里的一口水井旁,趴到一个桶边,透过水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只看一眼也便再也承受不住,水面倒映出来的那个满脸都是伤疤的女鬼是谁?

是她吗?

药王婆婆疯了一样地嚎叫起来,家中遭遇巨变时候,她也不曾如此绝望,带着必须活下去的信念才逃出来,以为碰见了心上人,上天待她不薄,可是如今她这副模样,别说是他了,就连自己也不想多看一眼。

青阳小岑父亲闻声赶了出来,却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见丫鬟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哭着说:“先生,先生,夫人,夫人又吐血了!”

青阳小岑的父亲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妻子,急忙往房间里赶,边走边吩咐手下,扶药王婆婆回房间,好生照料。

第二天,他留了足够的药和银两,就离开了。

药王婆婆问起他的行踪,伙计伤怀地说:“先生带着夫人回京城了,放心不下家中的幼子。”

药王婆婆能理解,他们定是想,要死也要全家人在一起,不能客死他乡。

只听了一小会儿,他与妻子的对话,确切的说,是他一人的自言自语,当时他的妻子已经不能言语了,只是半昏迷半清醒,时不时睁开眼睛看看他。

几句话,她却听出了深情如海,而今他们也离开了,自己又是这番不人不鬼的模样,亏得他好耐心,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现在想来,深觉羞愧,她所以为的娇嗔任意妄为,原来都顶着这么一张恐怖的脸,可是他为何眼里依旧都是平和关切呢?

她不想当一个赖皮鬼,但身无分文又无啊活下去,药王婆婆带着他留下的银两离开了,心里想着,以后等自己好起来,凭着一身医术,赚了钱一定加倍还他,虽然从他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上看,应该不缺钱,但她不想欠他的。

除了一条命,她欠他的,更多更多。

一个孤身毁了容的女子,想要立足实在太艰难了,受尽冷眼和欺凌,她出身好家世好,模样又出挑,养成的性子高傲又任性,更是半分气也受不得,偏生遇到一个邻居十分刻薄,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结果对方动了手,拿了一根木棍敲在她的头上,砸坏了眉骨,原本就受过伤的眼睛再次受伤,没几日左眼就失明了,右眼勉强能视物,她又不敢去报官,楼氏正愁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要是惊动了官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万念俱灰,药王婆婆来到了琼山,原本想寻死,被一个老猎户救下,便凑合着在山上生活,过了几年,老猎户也去世了,就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生活,而后几年,多年来的病症加重,右眼也完全失明,药王婆婆日子过得更加凄凉。

幸好,又遇到秋离,她的悉心照顾和温柔陪伴,才让她的晚年多了几分温暖和快乐。

回想自己的一生,尽是黑白二色,除了与青阳小岑父亲相处的那段日子是彩色的,所以如今再见他的后人,她心中百感交集。

青阳小岑也万万没想到,药王婆婆竟然跟自己的父亲有这么一段渊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见她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只能简单安慰两句。

瘫坐许久,药王婆婆才猛然惊醒一般,抓着秋离,大喊道:“快点带我回房间!”

秋离见她眼神疯狂,赶忙搀着她回去,一进房间门,药王婆婆就跌跌撞撞冲到柜子旁,翻箱倒柜找东西。

穆勒和方景琢被秋离喂了解药,此时也清醒过来,四人在房间里干等着。

药王婆婆拎着满满的瓶瓶罐罐过来,一一解释:“这个是祛除毒物的药,你们每人包一包,随身带着,整个琼山上有毒的东西就都不会靠近你们。这个是驱蛇的哨子,秋离会用,用它能驱动蛇群帮你们做事,遇到什么不方便攀爬的地方,可以让它们爬。”

药王婆婆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从吃的用的,都准备了一个遍,所有东西都是好宝贝,看来她是将老底都搬了出来给他们,为了保证明天去南峰一路顺畅。

“我说的涎石是真的,老婆子不曾骗你们,有个办法能鉴别涎石的年份,虽然我料到南峰上的涎石应该已经够了年份,为保万一,你可以用我的这根玉簪试试,如果玉簪插到上面变色,就说明年岁已久。”

白小满有点愣神,药王婆婆着突如其来的热情和关照,让她受宠若惊,望向青阳小岑,见他也是一脸错愕。

药王婆婆说完,用力地抓住青阳小岑的手,握得生疼,声音颤抖:“孩子,我愧对你父亲,如今再遇他的后人,也算是对我这一辈子的念想有个交代吧。”

青阳小岑反复道谢,药王婆婆却一直摇头:“孩子,不是婆婆不肯帮你们,只是要想解你妻子的血咒,凑齐了药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还需要有一对真心相爱之人,肯为你们流血,才能解此毒咒。”

青阳小岑正要开口,药王婆婆制止他道:“且听我说完,且此药配好,只有三日的时间,否则就会失去药效,所以,你们血咒能不能解,我真的没有把握。”

白小满的心跟着狂喜又狂悲,她难掩失落,见青阳小岑更加忧心忡忡,便笑着安慰他道:“咱们还是先找人吧,看看能不能碰到什么有缘人,又愿意帮咱们的,再去配药也不迟,人总不会跑掉的。”

药王婆婆沉重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婆婆吓唬你们,这人,恐怕是找不到了,因为,血流太多,基本上帮你解了咒,他们二人也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试想一下,有谁甘愿为你们去死呢?”

白小满一听就摇摇头:“难道要我们去抓一对夫妻来,然后当着我的面,将他们放血,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只为了解我身上的血咒吗?我做不到,青阳,我虽不是好人,可是我有基本的良知,这种事我做不来。”

青阳小岑眉头紧皱,一声不吭。

秋离十分担心地看着他,方景琢和穆勒也是一脸愁容。

白小满表态:“青阳,我不解咒了,咱们回去吧,折腾这一路,我已经万分愧疚了,你对我的情意我心知肚明,感念至深,但是要是为了救我,而伤人性命,我不愿做,我相信你也做不出这种事,即便解开血咒,我健康活到老,可是背着两条无辜人命,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呢?”

青阳小岑依旧不发一言,白小满急了,催促道:“青阳,我说话你听见了没?你倒是说句话啊!”

药王婆婆只是静静地等着,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白小满见他怎么也不回答,有点着急:“青阳,我虽中血咒,但是楼宇不是一般人,他怎么可能随便就遇险有生命危险呢?为了求个心安,真的没必要,我们的一念之间,却是别人的一生,你要想清楚。何况,明日去南峰,一路艰险难测,若不是九死一生,药王婆婆怎么可能百般叮嘱,还将家底都给了咱们?原本我就不愿大家再为犯险了,如今更加没这个必要了。”

青阳小岑这才开口:“怎么没必要?你要我任凭你的性命握在别人手里,我做不到!”

“那你能做到,抓两个无辜的人,在我们面前,活生生地被放血至死吗?”

青阳小岑哑然。

白小满语气缓和一些:“青阳,你别难为自己,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我都做不到。”

穆勒在一旁忽然出声打断他们:“我做得到。”

白小满看着他,责备道:“你别打岔。”

穆勒神色平静:“我没有打岔,我说得是真的,我原本就是暗卫,杀的人不计其数,为了主人,再多杀两个人也没什么,你们俩下不去手,我去抓就好了。”

白小满哭笑不得:“那我也知情啊,为我解咒,我人不在场,有什么用?”

穆勒却转过脸望着青阳小岑,缓缓说道:“我可以点你睡穴,不让你看到,而且事后再求药王前辈给你配服药,将你关于这段的记忆抹去,这样,你就不会内疚了。”

青阳小岑猛地抬头看他,接着又低下头去,眼神飘忽不定。

“对吧?青阳先生。”穆勒问他。

白小满怒道:“穆勒你疯了?”

穆勒却像没听见一般,继而问药王婆婆:“前辈,您曾说过,您有办法抹去一个人的记忆,是否真有此事?”

药王婆婆点点头。

穆勒又说:“青阳先生光明磊落,怕也是个心思重的人,可否麻烦药王前辈,为他们夫妻二人抹去这段记忆,好让他们能轻松一点生活。”

白小满直接发飙:“穆勒你别说疯话了行不行?我告诉你,不可能!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来安排了?”

穆勒望着她,没有吭声。

白小满意识到自己可能话说重了,便又解释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谁也不能替我决定,青阳也不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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