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子李鲲硕,住在城东雍王府,雍王府算是众多皇子府中,最奇葩的一个。
其他皇子府,大多有重兵把守,而雍王府,却几乎是对所有人开放的。

除了看门的几个兵将之外,只有一个门子,把守着皇子府的门户。

原本的武贤,和十三皇子只能算是泛泛之交,这还是得益于十三皇子为人敦厚,从没有的罪过任何人。

故而对原本的武贤那样的纨绔子弟,也相当的包容。

在武贤的记忆中,十三皇子的雍王府,他其实顶多也就来过那么两三次而已。

今天,武贤就是希望能根据记忆中的线索,对十三皇子进行一次初步的判断,看十三皇子到底是不是可堪大用的王者之才。

守门的将士,当然知道武贤其人,见这位稀客到雍王府求见十三皇子,各个都很惊讶,但是按照十三皇子的交代,他们也没有阻拦。

是的,十三皇子说过,没有极其重要的原因,不准闭门谢客,武贤算是抄着了。

“诶,那不是武臣家的败家子吗?怎么来十三爷这儿了?不怕被骂个狗血淋头吗?”

“什么败家子?你说的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没听说吗?江南一行,这位公子哥,可是大展拳脚啊,立刻咸鱼翻身,全天下都在传说他的威名!”

“真的假的?败家子还能有啥威名?不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是好的了!”

“你不知道,来来啦,我告诉你啊……”

……

武贤刚进了雍王府,这守门的就开始议论纷纷,有知情者,将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让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有些怀疑,也有些赞赏。

“若真是如此,那算他还有点儿良心!”

“切,道听途说,我还说武臣不贪了呢!”

“你还不信,咱们打个赌,以咱们十三爷的脾气,如果这武贤真的还是那个败家子,肯定用不了盏茶功夫,就要被赶出来。

如果我说这事儿是真的,那十三爷肯定会礼遇有加,怎么样,赌不赌?”

“赌就赌,我就不信,十三爷这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主,会容得下这么个纨绔子弟,在他府上,多做逗留!”

“行,你说的,二两银子,谁输了,谁请一顿花酒!”

……

他们的话,武贤当然没有听到,他正沉浸在雍王府的景致中,深深地被震撼着。

这里没有奇石险水,但是假山小池的设计,却又那么的深邃。

表面上看来,似乎山势平缓,但仔细看,却发现山势连绵不绝,层峦叠翠,幽幽暗暗之处,必能曲径通幽。

看完山则观水,小溪潺潺泉水涓涓,并无半分异样。

但见落红一瓣,莹莹坠落,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刚一接触水面,连个旋儿都没打完,就沉了下去。

如此平静的水面,却暗藏如此凶险的杀机,真是令人惊诧!

观山识人股,观水知人魂,看来十三皇子果然是深藏不漏啊!

这一番走下来,武贤心中大概有谱了,由人引着,踏进中厅的第一刻,武贤又纳闷了。

这样一个有城府的皇子,怎么会喜欢这么烂俗的布置?

进了中厅,抬眼见得是副自然风光图,虽然水墨画颜色单调,但武贤还是在其中看出了浓浓的“春意”。

一副对联高挂,左书“花鸟鱼虫天然趣”,右和“儿女情长别有意”,好嘛,简直赶上青楼了都!

左边厅里挂的都是西厢、金瓶的手绘,右边厢里张的都是纸醉金迷的诗,前面堂里列的都是五彩斑斓的瓷器,后面室中陈的都是坦胸漏乳的陶塑……

这哪里堂堂皇子府,这根本就是莺歌燕舞的烟花地啊!

武贤脑子有点儿乱,到底十三皇子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

一直发着呆,连下人奉茶进来都没察觉,武贤看着堂内挂着的那副花鸟虫鱼图,虽然不大懂得欣赏水墨画,可是这幅画总是让他觉得有点儿不一般。

正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内堂十三皇子的声音,“原来是武贤兄弟啊,快,快坐,刚才有点儿要紧事,千万担待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这声音中,武贤多少分辨些,至少十三皇子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儿。

正想着这空,从后堂转出一个年轻人,甩着泥腿子,擦着满是泥的手。

这……

这是什么要紧事啊?

“冒昧来访,耽误了十三皇子的事儿,多有搅扰,望十三皇子见谅!”

武贤说的自己都有点儿恶心了,然而,为了长久之计,先忍一时吧。

“哪里的话,快,快坐!”十三皇子格外的热情,让武贤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既来之则安之,武贤也没多话,大咧咧坐下。

坐下的过程中,武贤发现,十三皇子并没有坐到主位上。

而是紧挨着武贤,在客座上坐了下来,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已经让武贤觉得十三皇子亲切了许多。

“兄弟你江南一案,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本王听闻此事,也是倍感钦佩,没想到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兄弟你真是让本王吃惊啊!”

十三皇子一通吹捧,武贤并没有觉得他半分做作,相反还觉得有一丝骄傲,但旋即心里一紧,没想到,就这么不知不觉间,被十三皇子钻了空子。

人的心里总是很奇妙的有种防备姿态,而十三皇子在不知不觉间,让武贤卸下放手,不得不说手段之高超,让人胆颤。

不过提起江南案,武贤的确对十三皇子有些顾忌,其中缘由,说来话长。

江南案,各级主从案犯,共计七十五名,其中,只有三名官员侥幸逃脱。

第一便是武臣,仰仗的是正德帝的偏爱,借筹备皇太后大寿的名头。

第二个是元县知县陈有大,靠的是不起眼,且见风使舵的速度够快,而且敢接了武贤状告整个江宁地区大半官员的状子,这才让正德帝法外开恩。

第三个,正是江南案江宁地区的罪魁祸首,江宁副都统衙门副统领郑泽铎。

他算是最幸运的一人,也不为过。

别人都是戴罪立功、暂时降级留用,以观后效,而郑泽铎呢?

他简直都要逆天了,官职虽然降了,可是从地方给拉到了京城,这可是多少官员梦寐以求的。

而且,暂归禁军编制,这更是个美差。

人家靠得是什么?还不就是姻亲?

没错,郑泽铎本是十三皇子生母,令妃娘娘的表哥。

母凭子贵,令妃娘娘又因十三皇子的缘故,颇受正德帝的宠爱。

今天,武贤来到十三皇子的雍王府,大部分原因,还就是冲着郑泽铎的事儿来的。

“草民怎敢居功?上有皇上圣明,中有纪大人从中指点,草民只是个跑腿送状子的,还做的战战兢兢,幸好郑大人并未受到牵连,不然草民实在不敢再见十三皇子的面啊!”

武贤这是主动求和了,虽然他本心并不想如此,可是形势逼人,为了长久考虑,做些让步也是值得的,尤其是十三皇子态度尚且暧昧不明。

直接说出来,或许正好可以探听下十三皇子的意思,武贤说完,偷眼去瞧,果然,十三皇子脸色骤然一变。

武贤心里一紧,不好,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看来,今天雍王府一行,总要说出个四五倒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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