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私塾之内还人声鼎沸,此时此刻,却已是鸦雀无声,就是有人不小心掉了一根细若游丝的针落在地上,都能够听到那针与地面所发出细微的声音。
原本这时辰的光景,是上私塾的学子们用来朗诵课文的,再加上昨个儿,一直到完晚上戌时,这一帮不学无术的家伙们,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能够按照胡老先生的要求,把《孟子》第一卷给背诵下来。

即便如此,胡老先生也不敢把这一帮“小财主”们在私塾之内留的太晚,无奈之下,只好把他们都放回家去。

按照常理说,昨个儿他们连《孟子》第一卷都没有人背诵下来,今个儿一大早,应该在私塾之内发奋读书才是。

可这一帮不求上进的家伙们,非但没有一个人认真地朗诵读书,竟然还打起赌来。见到王斌进来之后,俱都噤若寒蝉地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等待着王斌背诵《论语》全本书内容那一刻的到来。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后,举着一把油纸伞湿了半边身子的胡老先生这才姗姗来迟,直到这个时候,方才都一直没有出声的那一众学子们,在这个时候,才表现出一副发愤图强的样子,各个扯扯嗓子摇头晃脑着朗诵着《孟子》第一卷第一页上的文字内容。

“好了,你们都不要给老夫继续装样子了,你都给不要出声,把头都给老夫给转过来。接下来,让傻蛋给你们背诵一遍《论语》全文内容,让你们好好地见识一下人家傻蛋在家里边是多么用功的,你们都给老夫好好地长点心。”

把油纸伞撑开放在距离私塾大门近侧空地上之后,站立在王斌身侧,冲着坐在前边位子上的那一帮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的学子们,几乎用命令的口吻,掷地有声地说道。

待胡老先生的话音刚落,本就是在装模作样的那一帮家伙们自然很是听话,立马就丢下了手中的那本《孟子》,拿起了书桌上旁边放置着的《论语》翻开了第一页,转过身来,俱都把目光投射到了王斌的身上。

在这一双双的眼睛里,刘文才他们这一伙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戏谑和蔑视,而刘文峰的眼中却是充满了镇定和淡然,因为他知道王斌这一次一定能够按照他们昨个儿的商议,一定能够一字不差地把《论语》全文内容给背诵下来。

由于,昨个儿在王斌的家中,是刘文峰自己一个人去的,为了保密起见,刘文峰连跟着他混的那七个手下小兄弟也没有透露半点口风,这也叫留直接熬成了虽然跟随着刘文峰一起下了赌注,此时他们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担心和忧虑。

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胡老先生即便是为王斌设置了这样的一个难题,在他年轻那会儿上私塾念书时,通过一个月忘寝废食的诵读,才把《论语》的全文内容给磕磕绊绊的背诵下来。并且,也不能够完全保证一处都不会错。

可以说,胡老先生在内心深处是完全不相信王斌能够再把《论语》的全文内容给背诵夏下来的,至于昨个儿王斌把《孟子》全文内容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就连该停顿的地方也停顿的恰到好处。

对此,他自以为是王斌这个榆木脑袋,或许是笨脑先飞,诵读了好几年,把《孟子》全本的内容背诵到滚瓜烂熟的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半个白昼一个夜晚的功夫,能够把《论语》的全本内容给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做了大半辈子读书人的胡老先生断然认为是几无可能的。

除非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大病初愈的王斌从之前的那个傻蛋变成了神童。可是在胡老先生的眼中,王斌现在的状态跟之前相差无几,依然是呆头呆脑的毛头小子,要说王斌是神童,胡老先生觉得在座的他这二三十个门下学生们估计都比神童还要神童呢。

看到坐在前排的众学子们俱都一手一本捧着《论语》线装书转了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私塾门口不远处位子上的王斌看,站在一旁的胡老先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用他那略显苍老的声音,朗声宣告道:“好了,傻蛋,你站起身来,把桌子面前的书给合上,可以开始背诵龙老夫子的《论语》了。”

听到胡老先生的命令一下,把身前桌子上的那本《论语》线装书给合上,“腾”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抬起头来目视前方,在趁人不备的时候,用眼神跟坐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刘文峰交流了一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微微一笑。

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王斌正要开口背诵,便听到外边已经越下越大的雨幕之中,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大喘着粗气,焦急的呼叫声:“傻,傻蛋,你,你,你快点儿出来,跟,跟我赶紧走。”

还未等刚要开口背诵《论语》的王斌开口说话,坐在前排位子望着私塾门口方向的上三十多个学子中间,只听到坐在右侧第二排的刘文峰张大了嘴巴,惊呼了一声道:“玉,玉儿小姐,怎么会是玉儿小姐来了呢?”

随着刘文峰的这一声的惊呼,从外边雨幕里打着一把油纸伞,穿着一身蓑衣的刘玉儿,已经迈着行色匆匆的步伐,站定到了私塾的门口。

方才,听到刘文峰惊呼说来人是刘玉儿时,坐在第二排右侧位子上的刘文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向身前十几步开外的私塾门口处。

因为在两年之前,刘文才那个在县城开大酒楼的父亲刘建生,想要攀刘玉儿这一门亲事,拿着价值几百两银子的聘礼登门拜访了刘员外家。

在古代的时候,儿女的婚事都要讲求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一般有钱人家的女儿,到了十二三岁定亲的事儿就非常地普遍,加上又是在这种观念根深蒂固的农村,只要是家底还算殷实,都希望儿女们早早地结婚生子,了却了作为父母的一桩心愿。

可是,这刘建带着聒噪的媒婆和厚重的聘礼还刚进了刘员外家的门,还未见到刘员外本人,就被得知了此事的刘玉儿给带着几个家里的家丁把人给赶了出去,把聘礼也都搁在了门外。

并且,在刘宅大门外,当时火气很大的刘玉儿,当场就冲着为自己儿子前来求亲的刘建生,指天发誓道:她这一辈子就是嫁不出去了,也不会交给他的那个混账儿子刘文才。要是在他儿子刘文才和傻蛋两个人之间选择夫婿,他宁愿选择跟傻蛋成亲也不会嫁给他儿子刘文才的。

既然,刘玉儿当着几个亲信的家丁和丫鬟,撂下了如此的狠话,碰了一鼻子灰的刘建生只好带着媒婆和聘礼悻悻然地离开。并且,自打那次以后,刘建生再也没有去过刘员外家,即便是同为刘氏家族,到了逢年过节时,也没有去过刘员外家一次。

在刘建生看来,刘玉儿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的宝贝儿子贬低成不如那个傻不愣登的傻蛋,对于他这个在县城开大酒楼的老板来说,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从另外一个侧面也反映说,在刘家村,你想要狠狠地羞辱一个人,那么,那傻蛋去比较的话,就是很好的说辞。

对于这件事情,刘建生不止一次在酒后说给儿子刘文才听,这也是为什么明知刘文才不是一个读书的材料,他还宁愿每年几两银子,把刘文才扔在胡老先生的私塾之内,好让他打好了基础读上几年,再转学到县城的私塾上,那样也不至于太丢人现眼。

总之,在蒙受了羞辱的刘建生看来,一定要让自己的儿子刘文才好好读书,哪怕中个举人什么的,也算是为他长脸有出息,将来花钱走走门路在县衙谋个一官半职,好让窝在刘家村的刘玉儿后悔也来不及。

对于刘文才的这个小小的举动,坐在前后左右的的学子们,此时都把目光聚焦在了站在私塾门口处亭亭玉立明眸皓齿的刘玉儿身上,哪里还会有人顾着上主意到他身上呢。

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进肚子里去的王斌,侧过身子,看到身前站在三四步开外私塾门口处的来人是刘玉儿时,便就在心里猜出了七八分她此番的来意,却还是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疑惑不解地问询道:“玉儿小姐,我正要为胡先生背诵《论语》全文内容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呢?我现在已经是私塾的学生,没有胡先生的发话,我是不能走的。”

听到一脸惘然的王斌说他要把《论语》的全文内容给背诵下来时,火急火燎前来找王斌的刘玉儿,当场就忍俊不禁起来。

在她看来,王斌虽然大病初愈了,这脑袋瓜却是是比以前聪明,想法也是异于常人,可是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他正儿八经的念过私塾,对于背诵《论语》全本内容,她自然觉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根本绝无可能。

为了求证王斌方才所言非虚,刘玉儿在忙收敛起了一脸的笑意,向站在身前两三步开外的胡老先生求证道:“胡先生,方才傻蛋所所都是真的么?”

被刘玉儿如此一问,胡老先生先是愣了一下神,随即解释了一番道:“玉儿小姐,方才傻蛋所言句句属实,他现在已在老夫所开设的这间私塾之内做陪读生,需要经过三日的考核才可正式入学读书。今个儿是第二日,考核他的内容便是把《论语》全书内容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否则,他就失去了在我私塾上学念书的资格。”

当胡老先生解释完毕后,刘玉儿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她看到此时眼前的王斌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便觉得耽搁个把时辰也无关紧要,不如坐下来,好好地看看王斌是否真的能够把《论语》全书内容给背诵下来。

其实,刘玉儿早就在心里面拿定了主意:待会让要是王斌背错了地方,哪怕是一个字,哪怕是把该停顿的地方给搞错了,那么,也就算作他挑战失败,失去了继续留在私塾念书的资格,那他2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王斌从私塾给带走。

于是,刘玉儿便向胡先生请求留下来,一起听王斌背诵《论语》全文。这胡先生自然很是识趣地答应了刘玉儿提出来的这个请求。

接下来,除了王斌自己和刘文峰之外在场的所有人,在大惊失色中听完了王斌花费了一个半时辰,连大气都不带喘的,把《论语》全部的内容都一字不落地背诵了下来。

更加让人大感震惊的是,坐在一旁不发一言听着王斌背诵《论语》全文的刘玉儿,在王斌背诵完毕后,她竟然站起身来,径直走到了王斌身前,伸出芊芊玉手,抓起放下《论语》站在原地的王斌的一只手,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三十多双眼睛里,刘玉儿拉起王斌就跑出了私塾。

坐在私塾前排右侧第二排位子上的刘文才,望着刘玉儿和王斌他们两个人在私塾门口消失的身影,暗自疑惑不解道:难道玉儿小姐以前跟俺老爹说的话都是真的,她宁愿选择嫁给这个傻蛋,也不会拿正眼瞧俺一眼。现在,这刘玉儿可真够泼辣的,找男人竟然都找到私塾里来了。

念及至此,黯然神伤的刘文才,轻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地暗自心道:唉,看来,以后俺必须要发奋读书了,最起码也要把昨个儿胡老先生要求的《孟子》第一卷的全文给背诵下来,必须要让刘玉儿这小妮子看得起俺才成。

而坐在私塾前排左侧第二排位子上的刘文峰,此时把目光都聚焦在了刘文才的身上,看到她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得意忘形地暗自心道:刘文才这厮终于又一次栽倒在了我的手里,他和她那一帮小弟的两千多文钱都要落入到我们手中喽,看看他那个手下败将的熊样,不就输了几个钱么,至于如丧考妣成这个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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