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的声音很轻很轻,一字一字却十分清晰,恳求之余,又仿佛连自己都知道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荒唐。
十三公子同样有些吃惊,他本以为眼前的女子与那些自甘轻贱的烟花女子有些不同,纵使烟花女子,尚没有堂而皇之提出这种要求的道理,她倒是提了,想来又是在打什么小算盘了。

“凭什么?”十三公子问。

云间不经意地自嘲一般地淡笑,“公子当然没有一定这样做的必要,全是小女子一厢情愿。眼下的遭遇公子已经看到了,小女子身份如此,若是没有贵人可以依附,日后仍旧寸步难行。”

十三公子觉得好笑,“那你怎么不跑?”

墓穴那日,云间是可以逃走的,她可是被大公子的人带走的,沈玉眉不会追究她的去向,她有本事相安无事地回来,就该有本事相安无事地出城,离开金阳城这权利汇集的是非之地。

云间垂目,“小女子不敢。”

十三公子觉得更好笑了,她不敢?她连反词的事情都折腾出来了,她有什么不敢。唔,是了,反词之事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挑起慕容仲对自己的戒心,如今慕容仲对自己的警惕刚放下一点点,她便要求自己买了她,堂而皇之地与她扯上关系,这不是明摆着要跟慕容仲对着干吗。

就凭她这个小女子,就想破坏掉他这些年在慕容仲心中苦心经营的形象?

“哼!”十三公子重重地冷笑,走到云间的背后,背对她负手而立,“收起你的一厢情愿,像你这样满腹心机的女子,本公子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本公子不会答应你的任何请求,永远不会。”说着,准备离去,却又补充道:“不过本公子还是要留着你的性命,看看你究竟还有些什么手段,那满腹的心机,又究竟是为了哪般。”

是么,不过是和慕容仲一般,想从她这里,找到槐花社的突破口吧。

云间暗暗地叹了口气,慕容笑真的想多了,这一次她不为了挑拨是非,她是真心实意地需要一份依附,有了这份依靠,能省好多事儿,比如像高荜那种人的骚扰。

还有谁比慕容笑更合适呢。

十三公子离开,云间注意到他今夜穿的仍是黑衣,来时也没有惊动照顾她的张妈,大概来荻花苑的事,并不想让人知道。

看来仍是十分地忌惮慕容仲啊。

慕容仲是先太子在世时,就最炙手可热的皇孙。先太子不成器,该他做的差事一样不落地交给了儿子们,慕容仲在尚且活着的皇孙中,年龄最长,累积下来的功劳自然最多,背后又有皇后及国舅一族的支持,慕容铮想跟他争储君,仅凭一腔正气是绝对不够的,总要有慕容笑这种不争脸皮的人暗地帮扶。

可惜慕容铮不懂他这位十三弟的苦心。

云间忽然觉得,若慕容仲未来当了皇帝,不需要自己做什么,南国的子民也一定会民不聊生,可是南国的那些无辜百姓,不是她复仇的目标。

屁股上的伤养了几日,仍不见有什么好转,张妈为云间心疼,却以活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明白,人活着没有什么比“清静”二字更重要,她就这么趴在房里,也没什么不好,索性也不管了。

倒是子姝更心急一些,腾出空子来钻进荻花苑里,又怨又气地问:“不就是脱衣服吗,到了那一日,在谁眼前脱不是脱,我们这些哪一个不是叫人看过的了!”

子姝吼得是云间,有多半也是在为自己难过。

云间犯错一般地回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子姝是很担心云间的,同是花楼沦落人,她们虽未许诺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夸张誓言,但却答应过彼此,既然栖身在花楼里,决定了要做人下人,就要放得下节操,爱惜自己这副仅有的血肉之躯。

可是自从云间不在后院做小奴之后,她似乎就变了,她总是在做出格的事情,这让子姝怀疑自己过去认识的那个乖顺谦卑的云间是假的,现在才是她的真面目,怀着某种子姝也说不清的狼子野心。

子姝不甘心地问,“这次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

云间愣了一瞬,带着微微的酸楚,“我不想接客。”

子姝也跟着愣住,接客,不是必然的么?可又想起,两人在挂牌典仪之前,子姝偷偷地蹲在一处墙角,对墙里的云间诉说自己的心事,她也曾说过,她还不想接客。

所以云间用反词之事搞砸了挂牌,子姝的心里也很高兴。

两个人便都沉默了起来,云间反倒安慰起了子姝,“你也不要灰心,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妈妈费心调教过的花娘,日后很可能是要做头牌的,就算要开苞,也有机会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你若是不想,我也一定帮你。”

子姝委屈地看向云间,委屈地道:“为什么一直都要你来帮我。”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