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千名秦军的残兵败将居然敢于前出辕门列阵,抛弃固守的大营,着实叫对面的匈奴大军吃了一惊。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陷入重围、实力悬殊,激发的只是老秦人好战的血性,并无一人临敌退缩!

两军对战,步骑冲击。

在广阔的荒原上进行决战,亦是正中匈奴铁骑的下怀。

未等号令发出,便迫不及待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仿佛这五千余名大秦的残军,已然成为了他们的口中之肉。

五万围歼五千,命运似乎早已注定!

“呜呜呜呜………………”

辽阔的大漠荒野,旋即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

匈奴,进攻了……

匈奴五万大军,迅速前出一队,约摸万人之数,皆是精锐铁骑,策马扬鞭、冲击而来,目标正是这看起来不堪一击的秦军残部。

四万只马蹄一齐踩踏在河套的荒原之上,声音震得天响。

一时间,磨刀霍霍之声,夹杂着凛冽的秋风扑面而来,遮天蔽日。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匈奴大旗四散飘扬,很快便将这五千秦军团团围困。

现在的他们,已然成为了真正的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饶是如此,剩余的秦军官兵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惧色。

黑甲黑巾、铜剑铜戟,临敌之前军容严整,勇猛而不失豪气!

“列阵!”主将隗俊大喝一声。

号令既下,隗俊却似突然惊醒一般,望着远处的军帐,热泪盈眶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不知道,其实他最愧对的,是这些视他如长兄,将生命交给自己的秦军将士!

瞭楼之上,令旗上下摆动,传出阵阵破空之声。

随着一阵凌*乱而又不失节奏的脚步声,秦军随即全部列阵完毕。

在不过一顷的土地之上,距离大营数里,大秦的这四千余名残军竟是围成了一个圆圈。

圆圈分为三层,中间隔以三丈之数。

圆圈的最外层,则是两排手持大型战盾的步卒。

他们无一例外,皆是身着交领右衽,双襟交掩于胸前的上衣,衣长及膝,腰束革带,并未穿戴铠甲。

左手手持大型青铜盾牌,右手持六尺长剑。

第二层,则是足足有三排的弩兵,也是秦军对战匈奴的中坚力量。

可惜,他们的箭镞已经所剩无多,每个步卒也多了一柄用于近身格斗的青铜剑。

在弩兵之后,便是数排手持长戟的材官。

这些步卒皆是头戴套右侧锥髻的皮帽,身穿长襦,下着短裤,腿扎行縢,足登浅履。

手持一丈长戟,外披皮甲,是格斗杀敌的主力。

主将隗俊则坐镇中央,指挥全数大军。

各营都尉各司其职,静待号令。

此时的大秦军阵,俨然是一个固若金汤的杀敌机器。

如同黑夜之中静静待发的猛虎,胸中烈血激荡,荡气回肠。

在秦军的外围,匈奴的万余名冲锋的前敌铁骑也已经准备完毕,整装待发。

匈奴与中原不同,本就出身于广袤的草原与沙漠,马背江山、游猎驰骋。

因而,他们抛弃了中原战阵之中、防护力最为强大的精制盾牌。

取而代之的,是单于麾下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军等二十四长各自配备的精制铁盔皮甲。

依照匈奴旧制,除亵*衣、鲜卑等贴身衣物、以及络鞮由各户自制之外,其余装备军械皆有制式。

诸如革筒、马匹、鞍鞯、弓弩、兵器等,一律由二十四长麾下各户分别供料,统一打造。

马匹多产自河套草原,还有少量产自河水以西羌族地域的河曲骏马。

匈奴马匹身材略矮,头部偏大。

外观并不高大威猛,但体力充沛、耐力持久、行动迅速,并配有鞍鞯、辔头等御马工具。

除此之外,再加骑士一名、刀铤一柄,弯刀配腰、强弓套背、轻装简从。

人不驰弓、马不解勒,险道倾阻,且驰且射。

平时分部放牧耕作、战时则由二十四长乃至大单于统一指挥。

自此,人人上马、户户游猎,组成了驰骋草原大漠、却久久未曾逢敌的匈奴铁骑!

然而这样做,虽然最大限度的发挥了铁骑轻兵的优势,赋予他们快速机动、且驰且射的强大驰骋能力。

而且精制皮甲重重打造,外赋铁皮,重量不及战盾,尚能阻挡一般戈戟等兵器的对抗拼刺。

距离稍远,甚至连一般弓箭都难以彻底贯穿。

毕竟匈奴精锐骑士,并非一朝一夕所就。

天性粗狂彪悍,血腥更添战意。

铁骑突进、肆意冲杀,也成就了不败的名声!

长此不败,必有轻敌。

因而,在大秦王朝始皇帝发出北击匈奴的时代强音,派遣上将军蒙恬率领三十万蒙家军北上之时。

匈奴人还略显天真的以为,这支同样扫平六国未尝一败、逐鹿中原一统天下的王者之师,亦于曾几何时不堪一击的游牧同僚别无二致。

然而时过境迁,这些经历过重重战火洗礼的秦军将士,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软弱牛羊。

他们所装备的强弩,也远非游牧技艺的强弓可比!

乃至中原大国,尚且难以抵挡秦弩之利,何况朔方蛮夷乎?

秦灭六国,先后作战一百六十五次,全胜一百五十八次,败北仅有四次,未曾全胜或胜负未分不过三次!

此等战绩,悉数中原六国、北胡南蛮,无出其右!

于是乎,在呜呜的鹿角号下。

迎面狂妄飞驰而来的匈奴铁骑,距离主将隗俊布下的材官步卒军阵不过二百步之时。

伴随着手中龙渊宝剑银光闪过,刺眼的阳光耀芒随即掠眼过瞳、转瞬即逝。

“放!”一声令下!

令旗左右相交,烈烈作响。

“风!风!风!”

后排持戟材官随之怒吼,以做预令。

秦军最前方三排材官强弩手,皆是手执青铜弩机蹶张弩,负矢双壶。

号令既下!

没有丝毫的迟疑,不间断上弦、瞄准、扣动扳机,所射*出的三棱箭镞,一一分批而至。

弩手皆是统一着装,身着长襦,腰束革带,下着短裤,腿扎行縢,足登浅履。

头顶右侧绾圆形发髻,戴赤色围脖,胸前交互。

显然,依照大秦军功爵制二十分级、以及军法军律。

这些步卒无一例外,都属于一级爵公士。

公士乃是秦军军功爵制的基础,亦是大秦将士杀敌建功垫脚石和第一步!

对方本就有万余人之众,铁骑冲锋产生的威压更是无人能挡。

因而,秦军主将一开始就不敢轻敌,只能以步卒对阵骑兵冲锋的阵势全力迎战!

步骑对战,步卒当以阵法为依托,远距离压制敌军有生力量,方为上策。

秦军主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

“仅仅从军阵所列,严整规则,毫无破绽,便可判断,秦军主将,必不是庸才。”

“弩兵,戟兵,轻兵井然有序,军容严整,既无明显缺漏可言,复得天时地利之妙,奇!”

战场之外,形势缓和。

约摸数里内外的远处小山之上,一对匈奴骑兵扶刀立马,驻蹄高处,由上至下俯视着整个战场。

小队之前,一名衣着光鲜亮丽,锦帽貂裘,不似蛮人粗犷的少女抱臂于胸前,黛眉微蹙,轻轻扶着瑶鼻,时而柔情似水、时而杀机顿现的目光紧盯着战场格局。

若是旁人见到,恐怕还真会疑惑,以北方蛮人马背游猎的性格,又怎会生出如此温婉可人、靓丽俊俏的女子?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这么少女便是匈奴犁汗王之妹,公主沛岚!

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柄青色的青铜剑,剑柄赤红,寒光闪闪而又不入剑鞘,杀气十足。

配上少女可人的脸蛋和纤细的身姿,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呼罗斥,你立刻去告诉兄长,秦军军阵严谨,应以围堵为上,强攻为下!”

“另外,秦军所派出的斥候及伏听已经被吾全数解决,无一漏网,他可放心歼敌,而无后顾之忧。”

少女回头,对着身后的一名随从说道。

“得令!”

……

流线型的锋利箭镞,夹杂着犀利的破空之声,在萧瑟秋风的映衬之下,更显强悍的杀伤力。

首当其冲、嗷嗷直叫的匈奴佰长,很快便被他的轻敌冒进付出了代价!

一枚闪着寒光的三出刃镞,飞越二百步破空而来,目标正是他的胸口。

佰长抬头,面露精光,眼神之中闪过一丝不屑。

黑漆漆的瞳孔迅疾锁定秦军箭镞,额角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作为身先士卒的前军冲锋,他必须要为身后的匈奴将士做出榜样,决不能退却半步!

心中主意打定,佰长目光一凝。

“噌!!!”

“喝!”他手扶弯刀刀鞘,抬手便砍。

嗡……

三出刃镞应声哀鸣,一分两断!

佰长虎口大震,手中一松,弯刀竟隐隐有脱落之势!

呼……匈奴佰长赶忙握住几乎要脱手的弯刀,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有些波澜,还好有惊无险。

中原人的羽箭,依旧是如此的易断无力。

他嘴角一抽,冷笑连连,虎口隐隐渗出鲜血也全然不顾。

刚欲策马扬鞭,下一瞬息,脸色却突然变得冷若寒霜。

心口传出来的剧烈疼痛,让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叫,眉头更是皱的几乎可以挤出鲜血!

该死!该死!

那支本该一刀两断、飞溅四方的三出刃镞,却是在没有了箭杆之后,飞行方向仅仅偏离了一小段。

弯刀突然截击,更是赋予了箭镞惊人的力量!

哧!

威力不减反增的三出刃镞,一瞬间便穿透一层札甲、两层皮衣,直没胸膛!

一阵翻江倒海之后,余力稍有减弱的箭镞破皮而出,带出一大*片血肉。

血沫四散飞溅,旁边铁骑皆有波及。

蓬!箭镞飞速入土,砸起阵阵灰尘。

“啊!!!”

猝不及防之下,匈奴佰长骤然翻下战马,健硕的躯体很快翻倒在地上。

手中弯刀不知何时已完全脱落,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旋即没入黄沙之中。

砰!

后方铁骑躲闪不及,粗大的马蹄直接狠狠踩踏在了佰长苟延残喘的躯体之上。

啊!!!

匈奴佰长噗出大口鲜血,眼神凌*乱。

瞳孔急剧收缩,死不瞑目。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最后一丝气息,竟是断绝在了匈奴人自己的铁蹄之下!

……

“啊啊啊……”

不知是佰长的死亡刺激了这些匈奴铁骑,还是天性粗犷,猩红的血液更是激发了匈奴骑兵滔天的战意!

刹那间擂鼓轰响,铁蹄阵阵,飞溅而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这一万名前锋的骑兵,却是四路齐出,成单列纵队般冲杀而来!

他们的目标,正是看起来不堪一击的五千名大秦残兵组成的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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