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笑着把栖迟的斗篷披了回去。
夏琪不同于栖迟,除了聪明以外,身为公主的责任感让她就算是被人用刀子指着脖子,也只会去寻找求生的方法,而并非妥协。

因为她所肩负的责任,而让她知道自己性命的价值。

所以,没有人比夏琪更清楚,这次和亲代表着什么。所以她既然来到了洛阳,就不会是抱着玩笑的心态任意妄为。

“大哥,你也知道夏琪她……要不你就顺便帮帮她呗?”栖迟眨了眨眼,缠着萧予归撒娇。

可以战胜理智和感情的责任感吗?

萧予归心中轻轻叹气,这是可以‘顺便’帮忙的事情吗。

“栖迟。”他的嘴角微微弯起,又为栖迟系上了斗篷的口子。

萧予归的目的只是来确认一下栖迟的处境而已。但若是和栖迟待得时间太久,难免把对方拉进自己人的视线当中。

“师父应当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大哥嘛……”栖迟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

“你也知道我是大哥啊。”萧予归好笑,打开了后门,把她送了出去。“你先回去吧,万事有大哥在呢。”

这处糕点铺子实际上是杨家地下的产业,但是并没有被李诚和林耀查出来,看来杨京也预谋已久。

不过,这洛阳的众人,又有谁是简单的呢。

栖迟跺了跺脚,但还是只能选择相信萧予归。

萧予归半靠在后门上,目送栖迟坐上自己喊来的马车离开后,微微陷入了沉思。

如果现在换成他站在亦将的位置上,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呢……

*

当萧予归回过神来,收拾东西回到宅院的时候,项宁和杨京已经等在了正厅之中。

萧予归习惯性的推开门扉,然后一抬头就见到端坐的两人,不免心中惊讶。

“殿下。”

他当然知道项宁这是在等自己。

“予归哥哥。”项宁抬头,看向这名早先先帝还在世时,引荐给他的‘国师’。

只有七岁的他,稚嫩的脸上在短短的几天之中竟然带上了些许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气质。项宁偏了偏头,站起身,“假如由林耀与李诚辅佐皇兄,十年以后会如何。”

“殿下,当你站在高山之上,会注意脚下的虫蚁如何生活吗?”萧予归垂眸。

同理,高居庙堂之上的人,谁又会考虑到彼此间的争斗会对百姓造成怎样的影响。

主弱仆强,主便失去了对群臣的压制力,政令上下不能通达。倘若为臣者有报效国家之心尚可,但若没有,恐怕楚国也离改朝换代不远了。

虽然短时间看上去,李诚和林耀都没有异心。但是偏偏,此二人都不是会互相妥协的人,即便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是私下中的权力斗争,都会给百姓的生活施加压力。

他扫了一眼杨京。

其实,这一点上,项宁也没有比项长好多少。

“那若我为皇呢?”项宁抬头。“若我为皇,任卿为国师,可否保黎明百年昌盛。”

“陛下太过抬举萧某了。”看来项宁已经想到关节了。

萧予归敛下眼眸,不置可否。

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倒是让项宁忐忑的心揪得更紧了。

项长绷紧小脸,努力思索萧予归的意思,忍住了自己看向杨京的动作。

萧予归轻叹了口气,掩上了房门。“虽说是白天,但是冬日寒重,不易出门。”

项宁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小的皇子已经从座位边上走到了自己身边。

项宁躬身一礼,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还请先生应下祖师之约,为我楚国百姓打算。”

“若我助你,可以保黎明百年。那我就算是现在入仕,也一样手段可以助项长百年和平。”萧予归退了一步,离开了项宁躬身的范围。

他拨了拨正厅角落里的火盆,然后坐到了副位上。

项宁咬住自己的嘴唇,抬起身,看着萧予归的动作发呆。

难道他特地救自己出皇宫,并不是为了匡扶正统吗?

萧予归也不接话,自顾自的思索着什么。

“先生所虑者,无非为京。”杨京面色淡然,挡在了项宁身前。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项宁尴尬矛盾的身影,直接揭破了萧予归在思考的事情。

“哦?”萧予归吐出一个字,依旧专心致志,没有看向二人。

杨京的形容在几天内苍老不少。曾经少年得志的高傲慢慢沉淀了下来,转换为了心志的深沉。他正在逐渐变的内敛,将世族的荣光转而刻进骨中。

“京也思索了许久。先帝在世时,随楚国称不上太平盛世,先帝也称不上贤明,但也是勤勉有加,多番为了国家费尽心力。可惜京蠢笨,盲目自大,失于争功,又对自身不查,导致让奸人趁虚而入,坏了先帝的计划。”亦将的存在让杨京一夜之间蜕变的成熟起来。“如今千贯家财一夜散尽,才寻回初心。京不求先生相信,愿屈居于下,但我楚国百年基业不可废止。如若让外戚于世族乱政,恐朝廷不久矣。”

杨京此时每一句话都初次肺腑,是否真心,萧予归只需要一眼便知。

他的目光终于滑到了杨京和项宁身上。“倘若再让你与亦将交锋,你觉得自己可以胜出吗?”

萧予归突然有了一瞬间的犹豫。

“即使再与亦将交锋,京恐怕仍会败于他手。”杨京苦笑,想都不想,就回答了出来。“亦将此人,就如同一枝长鞭,锋芒毕露但轨迹难寻。在不知道他目的的前提下,若是比兵谋,我不如他。”

“但若是没有亦将,京却未必不能胜林耀与李诚。”杨京的分析很客观。

“还请先生出手。”

项宁在一起长躬于萧予归面前。

这一次萧予归没有回避,伸手扶起项宁。

磨难会让每一个人褪去青涩的外衣,留下最根源的本质,项宁也是如此。“若是没有亦将,你想如何行事?”

杨京见到萧予归没有再次拒绝,表情微微舒展。

“林耀的根基,无非在于身为当今皇帝的外戚,林羽姬的亲哥哥,两人互相扶住。而李诚的倚仗,便是项长的孤立无援和自身四世三公在世家中的影响力。只要动手断掉这两者的关联,让林羽姬与林耀反目,而后让李诚失信与朝廷,敌人便不攻自破。”

其后只要等待林耀失势,杨太后一开口,一切便迎刃而解。

若是这样釜底抽薪,其实也不可为不毒。

萧予归想了想,点了点头。“可。”

“就传讯给杨太后,让她从现在开始出处压制林太后。必要时,也可垂帘听政。”

“这……!”杨京诧异的看向萧予归。

与亦将的对局,又要开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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