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叹息一声,只能继续提点他道:“人都喜欢锦上添花,有谁喜欢雪中送炭,那些勋贵看到你家即将腾飞,无论如何也会伸手帮帮场子吧。咱们不需要他们力挺,只需要他们表个态就行……”
程处默眨眨眼睛,也不知听懂没听懂。

李云又道:“这叫聚势,也叫挟威,一旦大多数勋贵都表示支持你程家,那种潜移默化的力量不可小觑,哪怕是太原王氏那等高门大阀,他也不敢从明面上和咱们玩硬的。”

程处默满脸憋屈,小声嘀咕道:“玩硬的就玩硬的,咱们师徒岂能怕了他。师傅我跟你说,咱们也是有后台的人,而且还特别硬,大唐第一扛把子……”

李云瞪他一眼,气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无非就是皇帝嘛,我把盐业九成让给你家,以你老爹的精明绝不会独吞,这盐业他至少要上缴八成,你们程家顶多也就留下一成。”

程处默呆了一呆,满脸愕然道:“师傅你都猜到了,那还怕他个鸟啊。”

李云满脸无奈,真想把这个徒弟开革山门,但又知道程处默就是这种浑噩性子,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教导他,道:“皇帝虽然占了大头,但是皇帝也有罩不住的时候,这些话我跟你说了你别往外面说,咱们的陛下现在还不敢跟世家硬碰硬。”

程处默眨巴眨巴眼睛,一脸颓丧道:“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徒儿听你的,我今晚就去送精盐。”

李云长出一口气。

他见小霸王已经打消怨气,这才开始吩咐起来,道:“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晚上拉几车盐回去,连续十天,每天如此,要趁着夜色,越隐秘越好,登门拜访也要在夜间,万万不可漏了一丝风声……”

程处默又是一呆,迷茫问道:“那十天之后呢?”

李云微微一笑,悠悠道:“十天之后,咱们的咸鱼就会上市,到时引爆全城,必然跌碎一地眼球,精盐之事大白天下,是打是争就看各自的手段了。

程处默舔了舔嘴角,兴奋道:“我喜欢打……”

李云看他一眼,有些不确定道:“莫说是打,被逼急了咱们恐怕还要杀。”

杀?

那岂不更爽了?

程处默兴奋的双腿都在打摆子。

这货天生就喜欢见血的那种人。

程处默忽然又想起一事,盯着李云道:“师傅,要不你和我一起回长安,咱们师徒一起去送礼,借此机会也好带你认识那些人……”

这倒是一番好心,完全出自小霸王的善意。

他是想把李云引入国公勋贵那个圈子里!

但是李云却摇了摇头,略带感慨道:“身份地位天然有着隔阂,强行加入圈子只是个笑话。你是国公嫡子,他们会把你当做自己人,但是我不同,我是个流民,属于最底层的人物,我若贸然登门拜访,那对人家来说是一种侮辱。”

“不会啊!”

程处默连忙出声,急急解释道:“我老爹老娘就没觉得侮辱,我老娘几次说要请你做客呢。”

李云看他一眼,轻声解释道:“你们家,不一样。”

程处默怔了一怔,忽然也聪明了一回,若有所思道:“是因为我爹和你打赌?还是因为我做了你的徒弟。”

李云伸手拍拍他肩膀,微笑道:“都算!”

程处默点了点头,咧嘴笑道:“我爹总算比那些人聪明了一回,知道师父你是个有本事的大奇才。”

李云呵呵一笑,忽然转身道:“你继续巡视大家吃饭,吃完赶紧装一车盐,我得去渭水那边,从今日开始要组织流民捕鱼……”

程处默眼睛一亮,语气兴奋道:“师父,咱们的小咸鱼终于要开始了吗?”

李云转身回望他,语带深意道:“是的,要开始了……”

……

从这一天开始,长安本地的百姓们忽然发现一件奇怪事,朝廷施粥的大锅开始撤除了,据说以后不会在城里给流民发放施粥。

而那些饿的双眼通红的流民竟然没有挣扎,竟然乖乖跟着官府的差役去了长安城外。

据说,朝廷在城外渭水之畔建立了一座流民大营。

据说,那座流民大营很是简陋,全是茅草搭的棚子,连遮风挡雨都勉强。

再据说,有人曾在流民大营外面远远观望过,发现那些流民虽然还是瘦的皮包骨头,但是大营里面竟然每天都能听到欢笑声……

……

无数的据说,弄得长安本地人好奇万分。

明明是一座简陋无比的流民大营,肯定比不上长安城里安全,但是为什么流民们会有欢笑声呢,好奇之心让人们抓耳挠腮很是烦闷啊。

直到十日之后……

这一日清晨,长安城门刚刚打开,忽然有人看到远方官道上人头攒动,隐隐约约竟然走来了无数个流民。

看那阵势,少说也得上千人。

这群流民打扮很是古怪!

但见他们每人背着一个小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腰间挂着一个平底的类似铁锅样的器具,平底锅的旁边则是系着一柄黑黝黝的小铁铲。

这样的装扮如果仅仅是一个人两个人,那还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偏偏上千人全都是这样的装扮,如此一来就显得很是离奇了。

这些流民直奔长安城门而来,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骄傲。

那种步伐,不像是穷困潦倒的流民,走一步,叮叮当,锅铲和铁锅相撞,发出悦耳之声。

上千个清脆声音混合一起,赫然竟有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

长安百姓们翘头观望。

大家发现这些流民除了背上的小口袋和腰间的小铁锅,手里竟然还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小陶罐,那陶罐里面好像装着某种液体,走路之时隐隐发出撞击陶罐的液体声。

终于,在许多百姓的注视下,这群流民进城了。

城门口的守卒也不知因为何故,竟然没有收取这些流民的入城费。

但见一个流民忽然离开队伍,来到距离城门口不远的一个角落,他慢慢取下背上的小口袋,竟然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泥炉,然后又掏出木炭,然后又掏出一把干草,竟然在角落开始生火,然后小心翼翼放上了那个奇怪的平底锅。

待到生火之后,他又从陶罐里倒出一点液体,这时才发现似乎是某种油脂,因为它倒进锅里会滋啦滋啦的响……

长安百姓们看的啧啧称奇。

也就在这个时候,猛见那个流民扯开嗓子,用一种十分悠扬的声音吆喝道:“吃咸鱼喽,锅煎咸鱼……”

憋了三个月这一声吆喝,终于要开始引动长安风潮。

生活的向往,给了流民吆喝的勇气,他的吆喝很大声,脸上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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