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战撤退,兵家大忌。”韩守仲虽然经历过战事,很有经验,算是这些人当中的翘楚,但因为外姓,却不被周三贵信任,只负责训练士兵,却没有什么实权,算是个参谋幕僚,此时冷冷地开口说道:“敌人结阵,恐怕是想趁隙追杀。”
周宗和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只是稍微后退,整顿人马,等候消息,哪有什么可趁之机?”

“也不可不防啊!”黄先生觉得韩守仲说得有道理,便帮腔道:“再者,要是打起来,那几家定是不肯出死力,咱们也得防着些。”

周宗和想了想,说道:“那正面就由咱们顶着,把他们弄到侧翼和后面,免得被敌人一冲就乱了阵脚。”

“这样也好。”黄先生看了韩守仲一眼,见他转过头不说话,也只好开口同意。

周宗和这么想也有道理,拖着这几家,又尽量不让他们影响到周家的大队。但他却想不到对手在兵力不及的情况下,竟还打着全歼的主意。

狼烟远远地升起来了,从敌人的后面和侧面。就在敌人惊惧不定的时候,孟九成这边已经整队结阵完毕,开始击鼓呐喊出动。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

“降者不杀,弃械免死!”

“只打周家,不伤其他!”

“只打周家,不伤其他!”

鼓声和呐喊声让孟九成很兴奋,对面的敌人则在出现骚动和不安。他不紧不慢,指挥士兵在壕沟上搭木板,等待着敌人后面和两侧的混乱。

“不好了,敌人从后面杀过来啦!”

周宗和刚刚接到后面来人的急报,如雷的轰鸣声已经响了起来。而听到对面呐喊呼喝,并且看到红巾军正在作着进攻的准备,各家首领,还有士兵都脸色变幻。

“不要被欺骗,他们在妖言惑众!”

“并力死战才有出路,不要三分二意。”

周宗和知道此时面临败势,又有对面的分化瓦解,呼喝劝降,人们的心思各异,赶忙命令亲卫大声喊着,想稳定军心。

伴着阵阵轰鸣,后阵和侧翼也传来了隐约的呼喝,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口号。

军阵愈发混乱了,似乎被敌人包围了,但周宗和一时不知该如何措置。对面的敌人已经搭好了木板,正在越过壕沟,重新结阵;后面和两翼的爆炸声让他也不得不当心。要把部队投到哪个方向?他询问般地望向黄先生,望向韩守仲。

黄先生满脸惊惶,一肚子的兵法也不知该用哪个?韩守仲却暗自冷笑,适时地垂下眼睑。但他的手却握住了大刀的刀柄,手上的青筋迸出。

“韩统制,我命令你率五百人马就地防守,顶住对面之敌的进攻。”周宗和情急之下,把掩护的任务交给韩守仲,决定带着大队向后冲杀,击败敌人更好,再掉头支援韩守仲;如果抵挡不住,那就争取杀出一条路——逃跑。

“末将遵命!”韩守仲脸上的肉跳了两下,草草拱手,答应着向前催马。

周宗和并没防备韩守仲,可就在两马交错的时候,韩守仲突然反手挥刀猛砍,咔嚓一声,周宗和连声都没来及发出,便被砍掉了脑袋。

韩守仲在众人的惊愕中又奔出一段距离,在两军阵中的空地上才勒马转身,大声喊道:“周氏贪鄙,某已斩杀,你们不想死的就弃械投降吧!”停顿了一下,他又大声喊起来:“周宗和死了,周宗和死了……”

孟九成正在队前指挥兵马列阵,准备趁敌大乱时一鼓冲杀,却看到对面阵中大乱,一将纵马冲出,大声呼喝之后又向这边奔来。

“不要放箭!”孟九成皱起眉头,手中持枪戒备,却大声命令着手下。

韩守仲也是聪明人,边跑边把大刀举起,很明显地抛到地上,离着几十步的距离便跳下马来,大步向前。

孟九成稍微放下心来,夹了夹马腹,向前走了几步。

“小人韩守仲——”韩守仲见一骑马的将官迎上来,赶忙停步,叉手施礼,朗声说道:“今弃暗投明,已斩杀周逆宗和,还望将军接纳。”

孟九成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周宗和若被斩杀,自然是好事,即便没被杀,也当他被杀好了。

“韩将军请至阵后歇息,且待某杀败敌人,再论功行赏。”孟九成知道现在不是马上处置的时候,示意几个亲卫把韩守仲带下去。

韩守仲被带走,孟九成立刻大声喊着周宗和死了,手下士兵也跟着呼喝。趁着士气高涨之际,“擂鼓,前进。”孟九成挥手下达了命令。

激昂的鼓声一波波犹如潮涌,红巾军踩着每一步鼓点,向前缓慢挪动。

“主帅死了,周宗和死了,败了呀!”消息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战场上传播。

未及接战,敌人已经乱成了一团。而周宗和一死,群龙无首,还有些顾忌的各家首领立刻下令,带着自家人马脱离大阵,各寻生路。他们的脱离,更加剧了大队的混乱和败势。

军官们没有几个愿意为周家拼命的,士兵们也不听指挥了,没有人能整顿人马,也没有人还想着反败为胜。被孟九成率军从正面一冲,整个敌阵便完全溃败下去,没有人想继续下去,都开始为了活命而逃窜。

因为兵力的原因,前后堵得严实,左右两翼却有些虚弱。孟九成也不想逼得敌人狗急跳墙,主要的目标是周家的人马,其余各家逃跑回去也是暂时的,会被他个个击破,或是收服。

只不过,经过今天的作战,孟九成更坚定了不要投附,要彻底归顺的心思。他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中留下形似割据的人马,他的军队也将是统一编制,同心协力的。

战场上已经纷乱成了一团,败兵象鸭子似的东撞西闯,在缓缓压上的红巾军的攻击下,大股大群的败兵开始弃械投降。

胜利已经没有悬念,孟九成勒住了战马,抬头远望。

此时已是夕阳晚照,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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