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静,内皇城某个角落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惨白的月光落在地上,带着些阴森。树后一个影子幽幽道:“今夜,四位风神将全数出现,如若你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
“我自然明白。”慕嵩皱眉道,“可惜了司空夫人举兵失败。我如今正在加紧恢复兵力,只是……即便我此刻发兵突袭,以慕忘的身手,我未必能杀得了他。”

隐藏在暗中的身影轻声嗤笑:“如果,他的心蛊突然发作了呢?”

……

……

今日本是司空焰的生辰,如今却在牢中度过。不过无所谓了,在哪都一样。如若老天还能许她一个愿望,她愿意用一切来换取师父的命。

月光透过天窗流进来,如一层被褥铺在她身上。小时候,夫人便喜欢这样为她盖上薄被,哄着她睡觉。她闭上眼,极力回忆着那个场景,那个小小的她,躺在床中央。夫人守着她,师父守着她,白狐窝在她怀里,大家都在,从不曾离开。

正迷离间,司空焰骤然感觉体内涌起一股热流,将她从幻象中惊醒。她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各个角落似乎有什么正汇聚至右肩处,近乎要烧起来。她紧紧掐住自己的肩膀,不愿意睁开眼睛,不愿意离开有他们的梦境。

“啊——”她终于抑制不住,失声喊出来。那声音顿时让自己的脑海清醒万分,一股巨大的灵力从右肩的某一处生长开来,似腐蚀着她的皮肤。随着一阵耀眼的光芒亮起,司空焰双眼骤然睁开,目光砸在自己的肩膀上,那一片藤蔓还闪着灵力的红光——风神藤!

司空焰顿时发觉原先受伤之处已不再疼痛,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红光已悄然熄灭,原来风神竟在二十岁生辰日方能接受降神殿的灵力。

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司空焰手心一凝,源源不断的灵力顷刻间汇聚成一把无形的长剑,她放手尽力一挥——牢门顿时崩裂!

剑气还未散去,牢房中便只剩下苍白的微光。师父,我一定会救你!

……

……

大寒之天,双镜阁外院的双池结了一层薄冰,其花纹浑然天成,精致复杂。晶莹剔透的冰层下,仍有清澈的水流在内中平缓而上。

苏幽扫了一眼冰面上那若有若无的薄雾,平静道:“一会儿王便要提审君家,栖迟大人既然来了,不如一同前去。”

苏幽话音方落,原本细如抽丝的薄雾,通通聚在了一起。

“不急。”栖迟笑道,“时间尚早,苏相既有温雪煮茶的闲情,我也想坐下来饮两杯再走。”

苏幽双眸微微一收,重新坐回了石桌旁。他翻过一个杯盏来,将沏好的茶水淋在上面,热腾腾的白气在冰天雪地中,很快就淡去。

他将茶水推到栖迟的面前,微笑道:“如今司空夫人死了,司空家的大权也重新回到王的手中。可仍有疑问未解,比如,她手上那些黑色的风灵军到底是哪来的?”

栖迟慵懒地举起杯盏,幽幽道:“反正不是我的。”

苏幽笑而不语,端起茶水兀自饮着。目前来看,栖迟确实一直站在他们这边,只是,他始终不明白的,是栖迟的动机。他不确定他的目的是什么,便不可能给予太多信任。王曾说过,栖迟是为了等一个人而靠风炎子活下来,但那人是谁,以及那人与风城有何联系,他都始终没有眉目。

然而,此事放至今日,却引他发出了另一个猜想。风灵兽在风城已近乎灭绝,无人知晓它们是如何繁衍的。栖迟与风灵兽同属烟影无形之体,且皆非一朝而成。

既然栖迟是因为食下风炎子才变成如今的模样,那风灵兽的成形……

“你猜得不错,风灵兽的成形也是源自风炎子。”栖迟看苏幽盯了他许久,眼神交换间,便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世间的妖兽食下风炎子后,躯体就会像我一样,慢慢变得虚无。在鬼狱中的那些恶灵,半实半虚,就是普通妖兽向风灵兽转换的过程,当然,这个过程及其缓慢,至少百年。”

“百年……”苏幽眉间微蹙,“那如此大量的风灵军便不可能朝夕养成。”

“不。”栖迟淡淡道,“我还没说完。妖兽毕竟非人,只要有极强的灵力催促药素发散,便能提前化为风灵兽。”

“那前提也是要有风炎子。风炎是上古神木,千年以前的东西,现在必然也所剩无几。”苏幽将杯盏放下,落案之间,碰出清脆的声响,茶水在杯中暗自涌动。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初时的谨慎,“这世间除了你,可还有第二人有风炎子?”

“我说有你就信了?”栖迟“咯咯”一笑,“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拥有如此大量风炎子的人,绝不是司空夫人。她太普通。”

苏幽笑着摇头,他形容权倾一时的司空夫人,竟用了“普通”二字。不过,自己确实也无法反驳。因为能够在千年前瞻仰神树风炎,并得到风炎子的人,不是上古遗族,就是千年世家,整个风城尚且微若尘埃不值一提,何况司空夫人。

不过栖迟所想倒是与他不谋而合,苏幽道:“另有其人?”

“而且那人,由始至终,都未出手。我本来已经布置好了降神殿作为退路,如今也没有用上。只得再想法子逼一逼。”栖迟眉间颦蹙,倒像是可惜了自己一番苦心布置,“所以司空夫人方死,王就提审君墨,真是着急。”

苏幽神情微变。栖迟却似不经意将杯盏触至唇沿,轻轻啜了一口,而后道:“茶凉了。”

“以栖迟大人的能力,再沸的茶水,也要结成冰。”

栖迟一笑,“所以,我已提前让这凉水重新沸腾了一着。”

苏幽闻言,眉间一皱。他看着栖迟诡谲的笑意,心中隐隐不安。他手指悄悄动着,暗中算着时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惊道:“难道你……”

一个侍卫破门而入,慌张道:“司空焰逃出天牢,再闯鬼狱!”

……

……

她一路杀进鬼狱,满地鲜红……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她曾经誓死守护的风城百姓。枯死的红叶被风吹得疯狂乱颤,沙沙声充斥着整个人间,竟似临死前的呜咽。

由于先前来过一次,此番她没费多大功夫便直达狱底。但也正是因为她上次闯狱,慕忘不仅加派了人手,还让栖迟把风灵兽也放了进来。

司空焰被血色迷了眼,不断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却连那锋利的疼痛都浑然不觉。

红光发散,所及之处,遍地狼藉。血水汩汩地在地缝中游走,染红了她的步伐。只是鬼狱的岩壁似有吸附之能,灵力触及的瞬间,便消失不见。否则,凭她体内汹涌不息的灵力,早把鬼狱震塌了。

那些侍卫与恶灵皆奄奄一息,只有风灵兽尚能抗衡。它们纷纷聚集在一起,化作巨大的穷奇模样,朝她一阵嘶吼。她仿佛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提着剑就朝那怪物席卷而去……

剑刺到穷奇的身上,仿佛陷入一团棉絮,毫无作用。但司空焰翻手之间,用灵力催动风流运转。她如今的灵力已非昔日可比,狱中骤然吹起一阵烈风,刮过凹凸不平的岩壁,恰似鬼哭狼嚎。

风灵兽聚成的穷奇顿时被吹得失了形态,它们一个个躁动不安,似乎在猛烈的风中变得愤怒起来。当它们重新凝成穷奇的时候,突然化作实体。司空焰双眸一收,这正是她想要的。

此刻,穷奇巨大的身躯在风中岿然不动,它咆哮着向司空焰冲过来。司空焰翻身踏上岩壁,在穷奇扑起的瞬间就透空而下——长剑直穿穷奇的心门,风神之灵化为强烈的剑气。

周围狂风大作,只听一声巨响,那些风灵兽全数炸裂开来……

烟尘四散,满地灰烬。司空焰的身影在尘埃中若隐若现,静默不语。

当一切散得了无痕迹,她才朝最里层飞身而去。可当她破开鬼狱最深处的牢门时,却意外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她的眼神扫向附近牢房的囚犯,冷道:“这的人呢?”

鬼狱中皆是重罪之人,面目狰狞地盯着她。但当他们看到司空焰肩上隐隐发出的红光,皆忌惮地退到一旁。

一个年纪稍浅的人歪着头看她,两个眼珠分别转至不同方向,他发出一阵阴森诡异的嬉笑,而后尖声道:“有人!带走了!生死殿!提审!”

司空焰目光骤变,众人还未看清她的神情,那个红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冰冷的牢房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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