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儿再看向杜全知时,杜全知已不再看他,也不再在他身上写字了。
裴鑫美目望定诸人:“此间席位不算胡灵姑娘那个,是十一席,各位可知是什么缘故吗?”

这算什么问题,分明是要引开人的注意嘛,多少席位还不是你香泉班说了算,还不是你这个筑基后期的副班主说了算。问我们所什么!诸人心里大都如此想的,但无人明说,纷纷作凝思不语状。

广成子大笑,“在我看来,大凡美丽聪慧的女子,便如天边流云,其思想似若鸟迹鱼落,天马行空,岂是我等粗鲁男人能懂?此处布置想必是和胡灵小姐有关了,只是其中神秘之处还请裴道友讲说。”

“咳!”一声轻咳,一种熟悉的的声音幽幽响起:“天下男人都如广成子道友般懂得女子心意,才是做女子最大的福气!”

随着众人的眼光,一位一身蓝服的女子亭亭立于厅外,练气九层的修为在她身上几乎成了装饰,人们在意的都是她若离若即的眼光,似蹙似愁的眉目,沾笑非笑的嘴角,如怨如歌的语音。

大家心中齐齐一震,都知道来的正是十二美人图里的西部楼宇生胡灵,来自楼外楼的胡灵。

不赖嘛!怎的到了杜全知那里就被说的那么不堪?想到这里,刘三儿不觉暼了杜全知一眼。

杜全知全然不动,不看胡灵,但也对刘三儿的目光质疑不予理会。

裴鑫揽住胡灵的香肩,“姑娘怎么这么早出来了。”

胡灵向裴鑫点了点,表示出对一个前辈的尊重,又向着广成子盈盈一福,再看向毛正恩微微一笑,道:“我从自愿入选十二美人图,便是为了一睹此界的大好人物风采,今日袍哥会毛公子大驾光临,胡灵心实喜之,故特意早来相迎。”

毛正恩遥遥拱手:“在下身为质子,实在称不上什么大好人物!”

胡灵轻轻一笑,“我生来只喜弹琴弄文,对修士间的打打杀杀实在厌倦。别人都认为大好人物都是修炼天才、绝绝之辈。而对我来说,大好人物却是另有含意的。”

此话一出,不仅毛正恩有些诧异,其余诸人也都如此。

那个薛笑嘴巴动了几下,终究没有说话。

连五个和尚都眯着双眼,似乎欲听下文。

胡灵道:“听闻毛公子虽因为资质原因,不善修行,但于制药炼丹一道建树极深。两年前更是炼制出了号称可以消除世人烦恼的快乐神仙散。无论凡人还是修真者服食了无不快乐无比。有同道甚至因此突破瓶颈,修为更进一步。如此自然当得起大好人物的称谓。”

“姑娘抬爱了!”毛正恩一笑,笑的的有些诡异。他身边的唐杰也笑着,同样诡异莫名。

倒是那个薛笑笑的正常,一副引以为豪的样子。

而其余诸修真者神色皆都微微一变,刘三儿也不例外。

快乐神仙散在九地大陆的低阶修真者和凡人贵族间已流传了一段时间,但向来都是只见药物,对于哪里流出来的,根本无人知晓,更别说比药的发明者是谁了。

而今胡灵一语道破天机,毛正恩竟还承认了,又联想到杜全知刚刚写的毛正恩在钓鱼的话,刘三儿当即对今晚的局面有些自己的看法了。

快乐神仙散虽然可使人和修真者在服用后的数个时辰里生出醉生梦死、虚无缥缈的快乐感觉,甚至一度突破修为瓶颈,但副作用也是很严重的。

凡人服食一次就会生出瘾性,三两天内需得服用第二次,否则痛苦难耐,如遭酷刑。

修真者虽体制特异,但针对修真者的快乐神仙散用的药也都是灵药,因此同样能让练气、筑基修真者在三两次之后上瘾。

修真者由于有异于凡人的感官,反而对痛苦的感知更加清晰,依赖感更强。

快乐神仙散售价斐然,凡人中流传的官价一百两一钱,但价格往往会被有心人哄抬,一般一钱要近二百两才能买到,可服食起来却仅仅够几天可用。

修真者所服用的五十块一阶中品一瓶,一瓶仅能服用一次,若经常服用的话,躯体会生出抗药本能,一次得两瓶甚至三瓶方可。

这种东西虽有一定几率能帮助修士突破瓶颈,但长期服用会耗费大量灵石,不仅于修为毫无增益,身体也会受到极大损害,虚弱无力、整日困乏,是常有之事。修真者可以顶上几十年,凡人至多十几年,最终的结果都只能是毁灭。

这还只是个人层面的,若放到整个修行界和凡俗世界里。服食快乐神仙散的并非都能一直支付得起灵石或者金银。但瘾性难除,很多人都会铤而走险,不择手段也要弄到灵石或者金银。那么修真界和凡俗世界的不安因素就会增多。

对处在权利高塔中那些存在来说,这种事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特别在自己毫无利益可得的情况下。那么要么毁了对方利益,要么和对方合作平分利益。

今晚这一局,怎么看都像是双方的一次博弈。一方是鬼面袍哥会高层嫡系,掌握快乐神仙散炼制之法的毛正恩。一方是无尘宗的代表广成子。两方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有平分利益的可能。

神华门的陆古看着像是个路人。

快乐神仙散在佛门领地相对泛滥,五个和尚恐怕都别有用心。

美公子叶枫不知来历,但也应该不是局外人才对。

胡灵则绝对是冲着毛正恩来的。但她一个人势单力薄,背后绝对有人支持,五个和尚吗?

越想越是头疼,但整个局里,似乎只有自己和杜全知两个傻子,外加一个陆古。

可怜刘三儿一练气四层修为的低阶修真者,夹在一圈几乎全是练气后期的修真者圈子里,弄不好就要做陪葬了。

“呵呵…”胡灵又道:“毛公子乃惊世之才,没想到为人如此自谦,小女子拜服!”

“嘿嘿…现在还不是拜服的时候,等姑娘成了入幕之宾再拜服也不迟!”薛笑怪笑一声,最后那个“拜服”刻意加重了声音,显然另有所指。

庭中大都是欢场老手,一时神色各异,连五个和尚也微微动容。

刘三儿眉头一皱,心道这个叫薛笑的当真好胆,当着这么多同道的面还能说出这种话,也算是个人物了。

再看女扮男装的美公子叶枫,想着怎么也得露出些羞涩才是,但定睛一瞧发现人家只是面带笑意,却丝毫看不出羞态。

卧槽,又一个人物!

反倒胡灵羞一笑,佯做嗔怒状:“薛道友,你再这样说,妾身可要掉头离开啦!”

“嘿嘿…都是在下的错,都是在下的错!一会儿酒来了当自罚三杯!”薛笑忙显出一副诚恳认错之态。但眼睛却不老实,不断的在胡灵身上几个重要惹眼的地方来回扫视。

“三杯可不行,至少六杯!”胡灵依依不挠。

“好好,六杯就六杯,你说多少就多少…”

“咳咳…”毛正恩突然咳了下。

薛笑的话还没说完,但马上就闭嘴了。对这个主家,他应该还是相当惧怕的。

胡灵趁机看向毛正恩,福了一福,道:“毛公子可是口干了?不若这第三轮早些开始,也好早上酒水润口不是!”

毛正恩并不搭话,反而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对面的广成子。

“客随主便吧!”广成子抿了口茶,悠悠道。

胡灵眸光流转片刻,转身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道:“今晚第三轮角逐本应是行酒令,但诸位都是百年不遇的文学人才,几句诗文令词怕难以分出胜负,还不免会伤了道友间的和睦,不若就此罢了。改为我抚琴一曲,由裴鑫姐姐给诸位道友每人发下三枚骰子,琴声停下之前,诸位都有一次掷出骰子的机会,但仅仅一次,且不得借助法力,点大者获胜,同点数豹子为大。若一局决不出胜负,那么小女子情愿再奏一曲,直到得出结果。”

“最终获胜的,小女子自会遵守承诺,献出脏身子侍寝一晚,不知诸位可有意见?”

这个主意不错,大厅里坐着的除了刘三儿都是文采卓绝之辈,若真用行酒令决胜负的话,怕是到了黎明甚至天亮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即便有什么结果,恐怕也会有人不服气,甚至借着酒劲耍酒疯。而投掷骰子就简单多了,也更容易决出胜负出来,比的是运气。

没有人会认为自己的运气比别人差,所以没有人不同意这个快速又简洁明了的比法。

见所有人都不反对,裴鑫开始逐桌发放骰子为了显示公证,居然连骰桶也不给,就让骰子再桌子上落下,以便于其他人监督。

裴鑫虽是筑基后期修士,在大厅里可算是修为最高的一个,但他自知庭中之人大都是有来头有背景的,随便一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香泉班副班主可以开罪得起的。所以,在发放骰子是,她没有显出一点作为高阶存在的架子,连在刘三儿和杜全知面前,也低眉顺眼的,弄的刘三儿很不适应了。正在调整思绪,想着一会儿怎么弄个小点数脱身,身体又被杜全知一摸,写道:裴鑫让我俩自保,死了不要怨他!

刘三儿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惊疑,右手已缓缓摸到了储物袋上。

这品酒会怎的就成了个杀局了?

裴鑫这女人有筑基后期修为,若豁出去了要杀毛正恩,在场的谁管得住?居然让我俩自保?

刚刚干嘛放我俩进第三轮,真他妈会害人。瞬间在心底把裴鑫扒光玩弄了数个姿势,却还不解恨。

正想着,大厅门忽然打开了,数名练气知客端着酒坛酒具进来,在各桌子上摆放。

趁此机会,一黑袍遮面的筑基后期存在无声溜进,标准的鬼面袍哥会装扮,如假包换。

黑袍人进来后,便隐藏暗处,渐渐气息全无,不看的话根本感应不到。

这下,庭中诸修士都把目光投向了毛正恩。

毛正恩面色如常,悠悠解释道:“在下远行无尘宗游学,修为又低不可耐。是以家里人特别安排了一位前辈保驾护航。诸位放心,这位前辈从不多话,所以定不会扫了咱们的兴致!”

广成子道:“既然是保驾护航,以道友在袍哥会内的地位,当有金丹,甚至元婴前辈同行才是,怎么……”

广成子的疑问,其实也是厅里大多数人的疑问。

毛正恩笑笑,又解释说:“我临出门前,家祖曾言无尘宗乃是四级门派中的翘楚,我去那里游学绝对能受益良多。至于我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他老人家送了我一同心玉佩带在身上。只要是修为高过我的对我出手,他立马就能感应得到,并火速亲自赶来。同时玉佩能替我挡下修为高我之人的数次法力攻击。至于修为与我相当或者低于我的,家祖说,我若连这种级别的对手都抵挡不住,死了他也不会姑息。”

诸修士闻言,这才恍然大悟,都出口称赞了一番,几个和尚也发表了些看法。

毛正恩谦虚应答,却没有把玉佩拿出来展示的意思。

刘三儿心道,难怪如此有恃无恐!原来那种宝贝在身。身为袍哥会高层嫡系,毛正恩的实力、法器什么的在同阶中定处在顶级,根本不惧同阶或者下阶挑战。果然大树底下好乘凉啊,一时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这时,胡灵举杯道:“虽不再行酒令,但酒还是要喝的,小女子先干为敬!”

诸修真者纷纷举杯,和尚也不例外。

刘三儿一饮而尽,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抓起三个骰子就等琴声开始,心里想着最好三个一点,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离开这里了。

其他人也有抓起骰子的,但想法不得而知。

胡灵敬了诸修真者一杯后,便正襟危坐,眼望琴台,缓缓酝酿。

噔!

只见胡灵雪白如葱纤长的指尖在七条琴弦上一按一捺,再反手一拨,便如几只蝴蝶在琴弦上飞舞,一股清爽的音符破空而起,她神态中仿佛有一种对周遭一切事物漠然不理的毫不在乎,但又似沉浸于琴中什么事物以致对一切都不再感兴趣……

刘三儿迫不及待的第一个把骰子往桌子上一扔,掷地有声,但焉能压住妙美琴音。

三、四、五,十二点大!

诸人目光纷纷投来,神色各异。

卧槽,不要这样搞我,我要的一、一、一,三点呢?刘三儿心里暗骂。

杜全知见了,不禁好笑,也抓起骰子随手一扔。

二、三、六,十一点大!

虽也是大点,但起码比刘三儿的小,不免有些得意。他俩现在比的不是谁大,而是谁小。

一串琴音如流水不断,节奏忽急忽缓,忽快忽慢,每个音律都有着意犹未尽的余韵,让人心痒难止,恨不能举手狂歌,以舒胸臆……

美公子叶枫掷出骰子,四、四、四,十二点大。居然是个豹子。虽然点数和刘三儿一样,但豹子显然更大,她面上一阵得意。

神华门陆古下一个掷出,三、四、六,十三点大,对此,他面色如常。

终于有比自己大的了,刘三儿总算松了口气。

琴音忽暗,若有若无,高尖处轻巧,低哑处婉转,教人不得不全心全意去期待,去品尝,体会那音符后的空山鸟语,澶澶水声……

身着白色袈裟的青年和尚觉远掷出骰子,一、二、二,五点小。

觉远顿时脸色难看。

重红袈裟和尚志明掷骰,一、五、五,十一点大。

志明神色自然。

琴声再急,恍若惊涛裂岸,浪起百丈,天地间风起云涌,雾霭彼岸,隐含风雷,浑若万千潮水扑面袭来,永无止歇……

黄色袈裟和尚惠存掷骰子,二、六、六,十四点大。

惠存见诸人目光,不禁老脸微红。

黑金袈裟和尚云松掷骰子,三、六、六,十五点大。

和尚哈哈一笑。

琴意再缓,气氛柔雅,好象夜空中忽又放晴,风卷残云,星辰迁变,散尽无痕,点点星月在逐渐漆黑的广阔夜空中姗姗而至……

广成子掷骰子,五、五、五,十五点豹子,全场目前最大!

广成子面带笑意,对诸修士投来的目光均不在意,唯独看着还未掷出骰子的苦行和尚元真,一副挑衅之色。

元真显出胸有成竹之态,骰子随手一扔,居然也是个五、五、五的十五点豹子。

琴音再拨高,忽然间万籁俱寂……

但见毛正恩抓着骰子犹豫着,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他松开了手,任由骰子落下。

“铮”然一声,尾弦断裂,映着灯光,反射着万千绚阑色彩,像是一颗流星在天空画过一道灿烂的光弧……

人静。

心乱。

音停。

杀机忽起!

断弦笔直如箭,射向正眯眼看着点数的毛正恩。

与此同时,裴鑫身子猛然扑出,挡住了袍哥会黑衣筑基的救护去路。

青年和尚觉远的白色袈裟腾飞而出,裹向左侧广成子。

志明和尚身上飞出一只木鱼,悬停空中,“空空空空”的声音扰人心神。

老和尚惠存扔出一只金色钵盂,带着惊人灵压砸向薛笑。

云松和尚一串佛珠四分五裂,凌厉呼啸着直取广成子。

苦行僧元真直接抓起桌上的骰子,甩向毛正恩、唐杰、薛笑三人。

陆古手里多出一盏青铜油灯,上飞出两朵黄豆大小的火焰,分别袭击左侧美公子叶枫和右侧杜全知。

美公子叶枫周身生出一层青色气罩,又平平推出一拳,砸向陆古。

杜全知祭出一尺许长卷轴,护住自身。

毛正恩悠然祭出五柄紫色火刀,直取五僧。

唐杰祭出一张土色晶盾,意图将三人全部护住。

薛笑两手一抖,各提一把长剑,不攻击别人,却斜刺刘三儿。

广成子两手同时动作,一张金色丝网和一把金色飞剑迅捷飞出,丝网罩向胡灵,飞剑斩向觉远。

刘三儿左手折扇防身,右手木剑直取要拿走自己性命的薛笑,既然逃不了,就只有拼命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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