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宫。
孟良娣看着熊建辉的夫人递上的绢布,勾唇一笑:“这是你们的准备?”

晋国的全力支持,不是都说晋国国君智晋鹏木讷软弱么?干涉他国内政倒是行动快准狠,只是似乎押错了宝。

熊夫人答道:“这是夫君的准备。”

孟良娣看向笑吟吟的熊夫人,果然晋国不是傻子,想要干涉内政也要看准菜碟,只是现在的太子姬仑求救,不能不帮,万一他真是天命呢?孟良娣也动了心思,如果姬仑真的是日后的虞王,自己说不定就是王后,为何要帮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姬余呢?

孟良娣将绢布放进火盆里烧毁:“我知道了。”

熊夫人又和孟良娣聊了一会儿才走,才出去没几步,便有一个丫头拦住她的去路:“公主有请。”

熊夫人挪步去了后院,见公主站在花丛之中,虽不施粉黛,仍旧国色天香,让熊夫人甚为惶恐。丽淑笑道:“熊夫人不必紧张,本宫仅有一句话嘱咐你,其余你按照你自己的计划行事便好。”

熊夫人垂首:“公主但吩咐。”

丽淑侧手,笑容绝美:“不论王兄是否登上王位,都希望晋国能够略微助力。”

熊夫人抬眼看丽淑,这个要求是不可能的,谁会做亏本买卖呢?如果姬仑当不上大王,晋国就跑路了,谁还管他?

丽淑正视她:“本宫知道,目前王兄没有等价的筹码,但是本宫有。”

丽淑靠近熊夫人,修长的手指挑起熊夫人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出身于芳华门,效忠于晋国王室,请替本宫把这句话带到:不论王兄是否登上王位,只要晋王肯帮本宫,本宫是以大虞嫡长公主的身份出嫁还是以天子母家嫡长女之女的身份出嫁,晋国都不亏。”

丽淑收回手,轻轻挥了挥,熊夫人退下。在出宫的途中,熊夫人再度回眸一望,丽淑公主依旧站在花丛中把玩花朵,那般美丽而与世无争,丝毫看不出她是一个如此能够算计之人,和她那个空有理想却被人玩得团团转的哥哥厉害多了,如果丽淑是公子的话,那晋国的胜算就大多了。即使丽淑是公主,娶她对于处于边陲长期不受重视的晋国来说,也是莫大的福祉,这桩买卖,做得值。很快,晋国就要派人来守护太子一家了。

熊夫人前脚出宫,阎远航后脚便进了御书房,对着正在喝着银耳汤的姬怀少道:“陛下,公子余已经在外头跪了一天了,再放任不管,恐怕要吃不消的。”

姬怀少不以为然,他悠然自得地喝完一碗汤,道:“喜欢跪着便让他跪着,跪舒服了找人送他回去。”

阎远航一惊,这个大王真是够冷血无情的,他可是收受了姬余的钱,不能不替他说话,故而上前几步,低声道:“陛下,建平卫的几件事情都是公子余在处理,您看……”

姬怀少皱眉。自己当初真是吃饱了没事做才会找这么一头倔驴来给自己管建平卫,原本看他出身低微,风评不错,是个可听话的,没想到他居然越做手脚越大,掌控了半个建平卫不说,似乎还有自己的建平卫,最可恶的是,他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现在以看见公子余那双坚毅阴冷的眼睛就恨不得直接拔剑杀了他,反正父亲杀儿子不犯法还是天经地义的。

姬怀少闭眼:“让他进来吧。”

阎远航舒了一口气,他真害怕姬怀少会发火,姬怀少本身脾气就不好,这么多年以来自己服侍得兢兢业业,自从元后去世之后,姬怀少的脾气越发古怪,无端杀戮宫人是常有的事,他真庆幸自己还活着。阎远航退下叫姬余进来,姬余已经跪得嘴唇发白、走路打颤,但还是一丝不错地给姬怀少行礼。姬怀少冷哼一声。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像谁,这么倔强。想当初自己跟先王对峙之时,也有这般惨淡的光景……

姬怀少咳嗽一声,这个低贱的孩子才不跟自己像,长得也没其他孩子好看。姬怀少阴沉着一张脸:“所为何事?”

姬余直视姬怀少:“求父王给母亲做主!”

姬怀少开始烦躁,自己根本就不想做主看不出来吗?姬余平时这么聪明为什么一定要触他的逆鳞?他难道忘记了自己要扶持姬雀上位所以容不得姬雀有半点不好吗?

姬余看着姬怀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模样,继续说:“只要父王替母亲做主,儿臣可以保证雀哥哥登上太子之位。平夫人是以类母后而获宠,然、并无母后半分淑德,这点父王和朝臣想必都看得清楚。依照平夫人的德行和家世,纵然雀哥哥上位也有诸多不服,收服朝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不如先将平夫人贬谪,之后让雀哥哥拜母后为母,名正言顺,还能给跳水的那个奴婢一个交代。”

姬怀少还是有些不忍,毕竟平夫人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姬余膝行上前两步:“父王,那个女人可是时家的女儿,本来儿臣是留着让她跳点舞给母亲看解闷的,也培养母亲的高尚情操,不至于屡屡被宫中人嫌弃。雀哥哥一而再再而三害死时家女子,若不给个交代,时家恐怕……”

姬怀少捂眼。打压名门时家已经很过分了,若再欺负人家,民怨沸腾,他这个王也不要做了。姬怀少挥挥手让姬余下去,姬余很乖顺地退下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纵然姬怀少对自己私养时家的女人不满,但按捺不住平夫人自己不争气,当年时家的事情闹得天子都来书过问,要是再来一次,天子直接撤了他的虞王都有可能,这件事不能算,只能杀一儆百。姬余看着妲媚殿的方向,勾起了冷笑。只要平夫人去了蛮荒之地,怎么样都能把她自然死亡,到时候姬雀在朝中孤立无援,本身也是一个不喜欢争权夺势的,太子之位怎么会是他的?

姬余踢着跪得酸疼的腿往回走,人逢喜事精神爽,常若平,你终于要为你多年的嚣张付出代价了。记得似乎是她硬生生弄掉了他的小弟弟,还经常在父王面前说自己外公的不是,让外公一个建平卫的卫长、领军史在朝堂黯然失色。姬余想起多年以前平夫人怀第二胎之时,处处炫耀是男孩,等生下却是个女孩,即便如此,还是获得姬怀少的万千宠爱,甚至想封这个公主为破天荒的第一个女公爵,还是在孙后的劝阻下才作罢。彼时自己的母亲刚被弄流产不久,姬余偷偷潜伏进妲媚殿,趁人不备,将公主的衣裳打开,又打开了窗户、将小公主身下的被褥弄湿、伪造尿床,之后小公主病了很久,不治身亡。很奇怪,姬余还是那么小的时候,杀起人来却感觉到了意外的快感,听到小公主死讯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弟弟终于能安息了。

平夫人原本生小公主的时候就有损身体,小公主去世又伤心过度,几下子身体再也没有生育过,姬余还嫌不够,他还要报复,整个王宫曾经伤害过自己的宫妃和宫人,王宫之外伤害过他的人,他全部要报复!

姬余的杀意让他跑了起来,腿脚还没完全恢复的他差点摔进湖里,不知是谁大手一捞,免去了姬余的水灾。姬余本就怕水,在见到自己要落水之时脸色煞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平素还不错的身手完全施展不开——本来用轻功可以避免落水的——姬余扶着救命恩人站定,待恢复之后才鞠躬行礼答谢,那人忙还礼:“属下职责所在,公子不必折煞属下。”

姬余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之人,此人身高八尺有余,魁伟异常、身手敏捷,容貌平凡而刚正不阿,正是郎中令韩汤手下期门军长令狐熹。令狐熹出身贫寒,父亲原本是后宫专司倒夜壶的,后来不慎在粪池中溺毙,留下一个令狐熹,姬怀少可怜他,便破格让他去了期门军,他也争气,一路当上了军长,年少有为,只是家里实在太穷,好大了也讨不起媳妇,而且他本人似乎也志不在此。

姬余很是满意,含笑点头看他,令狐熹被看得一身冷汗,口内道:“属下告退。”便走得飞快,心中一边念着姬余龙阳之好的传闻心里发毛。姬余浑然不觉他的心思,只觉得此人可堪大用,摸着并无龇须的下巴,赞道:“卞和之玉。”

楚国昔有其人卞和,捧玉献楚王,时人不认玉,砍卞和脚,卞和抱玉而哭,楚文王琢而成宝,后世称:和氏璧。

令狐熹正是这样的玉人儿,现在不过是卞和怀中那块不被人赏识的玉,缺他这个楚文王。

不久,平夫人对外宣称身体欠安,前往北地休养——北地是虞国跟晋国买来的土地,就在齐国旁边,荒无人烟的,又时常受戎族和齐国流民的骚扰,是对平夫人最严厉的惩罚。同时,连玉婷从世妇当了嫔,封号是孝,这是在点明姬余要孝顺不要太忤逆;姬余不以为然,他正坐在廊边把玩着手里一张绢布,面露笑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