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的神色忽明忽暗,试探着道:“您还真是有孝心……贫尼在此地诵经,您要是有什么吩咐,招呼贫尼就是。”
徐恭朝她客套地笑了笑,似乎低眉沉思了一瞬间,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和母亲说说话。”

还真是个孝子的模样。

致远心神紧绷着。傅锦仪当初叮嘱她的话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闪过去,终于,她理了理思绪道:“大老爷,您是不是想再瞧瞧姚夫人的遗容?”

大老爷一听这话,惊了一瞬,有些犹豫地道:“师父何出此言?庶母已经盖棺,我纵然想瞻仰遗容,难不成还能开棺吗?”

致远师父温和地笑了笑。

“既已经盖棺,再动手开棺的确有违丧葬的礼法。不过……”她说着顿了顿:“贫尼看大老爷是至纯至孝之人,对庶母充满了思念和愧疚。只要您怀着一颗赤诚的孝心,再次开棺拜见庶母也未尝不可。”

大老爷有些警惕地看着致远。

佛家做法事的规矩是极严苛的,寻常人若要对死者开棺,多半会受到师父们的阻拦。可这位致远师父,仿佛是刻意来寻了自己、并允许自己开棺的。

致远和善地看着他,又加了一句话:“贫尼修行多年,结个善缘也不容易,这一回贫尼就帮大老爷念诵《往生咒》加持,如此开棺之时便不算冒犯死者。”

“这……”大老爷搓了搓手,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还真是麻烦师父了!”他憨憨笑道:“我是庶子出身,自幼没有什么人对我好,姚夫人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着。所以我很想念她,很想再看一眼她。”

致远微笑不语,盘腿席地而坐为姚夫人念起了往生咒。

便见大老爷亲手推开重达上百斤的红木棺椁,在寂静的夜空里发出沉重的闷响。一股子浅淡却仍然十分刺鼻的石灰味儿从里头飘出来,那是因着姚夫人多少年被扔在乱葬岗里、尸首腐烂地不像样,入殓时只好洒了药来压住那无法忍受的恶臭。

大老爷将随身携带的几件玉器小心翼翼地放进棺椁内作为随葬,又细细用白棉布清洁尸首。他端详着姚夫人的白骨架子,犹豫片刻,伸手进去将姚夫人身上的穿戴一一摘下来了。

他漏夜来灵堂,甚至还开棺验尸,可不是因为过度思念所致。

真正的原因是——他在姚夫人的尸体上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姚夫人刚被挖出来的时候,衣衫首饰都和腐烂的骨肉黏在一起了,大老爷和仵作们一同清理尸体,折腾了一会儿也就折腾不下去了。因为不论怎样清洁,姚夫人都是一副鬼一般的腐烂模样,干脆就又在尸体上套了另一件宽松的衣裳,装入棺椁。

大老爷当时就觉着不大对劲。

回来后他主持操办葬仪,在灵位前面跪着哭了许久。哭着哭着,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刚把姚夫人挖出来的时候,她头上戴着一件缀满了珍珠的头面首饰。上头的珍珠因为埋藏的时间太久,都已经腐蚀发黄、甚至溃烂。

姚夫人当年是获罪处死的,她身上的衣裳首饰就是过世当天的穿戴,没有人会费心再给她梳妆、整理遗容之类。或许在旁人看来,佩戴珍珠的头面再正常不过,但在大老爷看来……

大老爷一出生就没了生母,在姚夫人膝下寄养了三四年,记忆虽缥缈遥远,倒不是完全没有。

因着朝夕相处,大老爷记得姚夫人不喜欢佩戴珍珠,也从没有一件珍珠的首饰。

她不喜欢的原因,大老爷早就忘了。

但无论如何,姚夫人在临死前特意佩戴珍珠,这实在是没道理的。

若只是一件珍珠头面,大老爷倒也不会因这样一件小事无法释怀,非要大晚上地再来开棺验尸。问题是……对姚夫人当初获罪被处死一事,大老爷是心怀愧疚的。

姚夫人害死了何夫人,老国公因此震怒,不顾情分下令处死她。当家主母李氏在旁边煽风点火,撺掇着老国公当天夜里就赐下了毒酒。姚夫人死的时候,可谓众叛亲离、凄惨绝望,她曾求还是稚龄小童的大老爷救救她。

她是没法子了,她只有一个女儿,没有亲生的儿子;徐家武将氏族,不看重女儿;大老爷身为老国公的庶长子,或许还有些分量。

当然,她临死前凄厉的呼救没能奏效。大老爷从小到大都没得过宠,在老国公眼里可有可无,又哪里能救得了她。

处死姚夫人的场面,大老爷还记得。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对于他这样天性太过善良的人来说,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死在眼前、向自己求救却没有结果,那种心痛、愧疚和无助会成为他的心病。

所以他深深记得,当初姚夫人是怎样求他的——姚夫人被护院们扭着胳膊往外拖,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我冤枉,你救救我,我真的是冤枉的,你帮我向你父亲求求情啊。

大老爷那时候还小,不大懂事。

等他渐渐地大了,老国公和李氏都不厌其烦地教导他说,姚夫人是罪有应得。

再后来,大老爷离家去了兵营,又随军奔赴南疆。很多年过去了,大老爷本能地相信了姚夫人罪有应得的事实——因为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但出于年少时的情分,他心里一直埋藏着姚夫人喊冤的那几句话。

如今再次见到姚夫人的尸首,见到这一套珍珠的头面,大老爷心里埋藏多年的疑惑终于滋长起来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四岁的幼童,他见过世面,经历过太多的事,也已经位居高位、拥有了所有高官应当拥有的能力。他迅速地察觉到,姚夫人的死因有问题。

他要查下去,要让姚夫人走得安心。这偌大的徐家,姚夫人举目无亲,只有他能帮姚夫人了。

大老爷小心翼翼地将姚夫人的珍珠头面摘下来了。

摘下来的时候,好几颗珍珠都松动了,散落在棺底。大老爷一颗一颗地捡起来,用先前预备好的细白棉布绢子包着。做完了这些,大老爷对念经的致远师父道:“我们把棺材盖上吧。”

“您……要盖棺了?”

“是啊,不看了。我方才看到姚夫人随葬的这些首饰都腐朽了,想着姚夫人生前爱美,戴着这些在地底下怕是会不高兴,因此我给她换了一件贵重的翡翠头面戴上,希望她会喜欢。”大老爷解释道。

致远没有追问,从善如流地帮着他把棺椁盖上了。

大老爷捧着破损不堪的珍珠头面离开了灵堂。致远只盯着那厚重的棺椁,淡淡叹了一口气。

“若真如安王妃殿下所猜测的那样……今日开棺,倒真不算冒犯你。”

***

大老爷带着珍珠头面回去了。

他一宿没睡,头面搁在他的床头上。等第二天清晨起来,他唤了几个心腹进来,让大家瞧瞧这头面上有没有什么蹊跷。

大家都瞧不出来,有一人笑说:“就算这上头是掺杂了什么剧毒,埋在地底下多少年了,早该什么都没有了。”

大老爷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不好。他又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寻思了很久。

他这人有个缺陷,就是头脑不灵光——所有人都这么评价他,年幼时父母更是把他当成个傻子,就算长大了,同僚们也说他憨厚老实。

但实际上,说他笨还真是冤枉他了。他看着不灵光吧,每每到了战场上排兵布阵,又比别的将领睿智地多。否则也不能接连获胜捞了不少军功、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大老爷这人浑身上下都和别人不一样。

现在守着这件珍珠头面,他冥思苦想,总觉得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东西。他一根筋、认死理,既然怀疑了姚夫人有冤情,那就一定要查到底。

突然地,大老爷跳起来,高兴地想到:既然我们都瞧不出端倪,不如就把这里头的珍珠、黄金、白银等物一样一样地拆了,再砸成了粉,怕是就能有所发现了吧?

遂兴致勃勃地对一直等在身边的心腹们吩咐道:“拿锤子和刀具进来。”

这种法子要是让傅锦仪这样心思精巧的人知道了,保准要笑掉了牙。可大老爷笨人有笨法子,很多时候,还是笨法子比别的法子更有效。

大老爷这边动手拆了头面,把珍珠一颗一颗地秃噜下来,一个个地砸。

等都砸完了,大老爷从一地的碎渣里头捡起了几样东西。

他怔怔地看着。很久,他将一群人都赶出去了,自个儿捧着手里的东西,半晌哭了出来。

***

“南疆节度使徐大人进宫求见太后娘娘?”

傅锦仪惊愕地唇角微噙,手上一块热腾腾的红糖白薯都掉在了小几子上。

坐在她对面的徐策替她捡起来了,笑了一下子道:“你才知道这件事?他是昨儿夜里进宫的,留宿在太后的寿康宫,至今也没出来……前头我让你帮着劝服我这大伯,让他不要再和晋国公府来往了。可惜他一直固执己见,将那一家子人当成真正的亲人……不过现在,他似乎改主意了。”

傅锦仪不由皱起眉头。

“他就算真改主意了,也该来求见你我,又为何要进宫呢?”她摇了摇头:“只是若说他对你有什么异心却也不对,他那是从宣武门大摇大摆递了牌子进内宫的,又不是偷偷摸摸地进去。我可就看不明白了,他究竟想做什么呀!”

让徐恭去追查姚夫人的死因本就是傅锦仪的授意,但他难道是真查到了什么?又为何要进宫见徐太后呢?

徐策麾下的人都知道,李氏皇族早已被徐策把持,坐在殿堂的圣上和太后都只是傀儡。徐恭去求见徐太后?!

若是真发现了姚夫人死的冤枉,徐恭应当来安王府禀报才对……

傅锦仪很觉得此事古怪。

徐策轻笑两声,却起身整了整自个儿腰间佩戴的刀剑,并不说话。

他一身戎装,外头罩着墨狐皮大氅,身形壮硕挺拔,面容威武冷峻。他右手轻轻摩挲在弯刀手柄上,手背上那道黑红蜿蜒的伤疤越发分明,半晌却松开了,伸手去揉傅锦仪毛茸茸的发髻。

傅锦仪忙去推他的手:“别闹了!”

“这些日子都忙得脚不沾地,差点连你的头都摸不着了。”徐策嘿嘿地笑:“让我摸一会儿。”

傅锦仪:……

“那我把头发散下来给你摸,你这样胡乱地揉,上头一层都给你揉成麻团了。”她说着把簪子和花钿一样一样地摘下来。

徐策果然越发大胆地磋磨她的头发。

“我问你正事呢,大伯他果真是求见太后去了?”傅锦仪忍着头上的不适,追问道。

哪知徐策又轻笑了一声。

“这事儿是你该管的吗?”他揉着对方头发的手不由加了点劲儿:“上回大伯来求见你,本也是该母亲来见的。我瞧着,你最近是闲得发慌了?”

“啊呀,你别使那么大劲!”傅锦仪跳着脚反抗起来:“我不过是问一句,问一句都不成了?如今我连屋子都出不去了,可不是闲得发慌。你既不能在身边哄我开心,好歹让我有个解闷的地方!”

徐策只好松开了手。

“好好好,有你解闷的时候!”他忙赔笑:“大伯进宫这件事,明日也该有结果了!等到时候,你可就有的好戏看了!至于现在……你就别打听了!”

啊?

傅锦仪扯了扯嘴角,刚要骂他,隆起的肚子上很突然地鼓出来一个小包。

傅锦仪脸一红,忙伸手捂住。

七八个月大的肚子,里头的小子整日翻来覆去地折腾。那寸寸思的解药都吃完了、中毒的症状也都没再出现了,傅锦仪整个人也有精神了,孩子也跟着有精神了。现在她还分不出男女,但瞧着那孩子不分昼夜地在肚皮上鼓包,傅锦仪开始担心这不会是个乖乖听话的娃。

“你捂着它作甚,赶紧松开!”徐策去扒她的手,兴奋道:“给我瞧瞧!”

傅锦仪的手腕子被徐策抓住了。她有些羞恼地看着对方,只是这时候,第二个包又鼓出来了。

“哟,在这儿呢,在这儿呢!”徐策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按那个鼓起来的包。

他这一按,里头那小子也不知是否察觉到了,竟鼓包鼓得越发欢实了。徐策抓了这一头、另一头紧跟着鼓起来,他只好放开了傅锦仪的手腕子眼疾手快地去按。

傅锦仪看傻了。

“徐策,你住手!你这是在玩打地鼠吗!”

徐策忙收手,只是他不按了,底下的小人也不鼓包了。

“都怪你,把孩子吓回去了。”徐策埋怨道:“行了,下回再鼓出来再叫我吧!”

傅锦仪:……

***

傅锦仪对徐策那日的话半信半疑,想着再遣人出去打听大伯父进宫之事,却发现几个心腹丫鬟们个个被禁足府中,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她埋怨徐策蛮不讲理,却也只等老实地在府中等消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外头竟还没动静,她不由急了,唤来和她住在一块的花朝道:“不是说很快就能出来信儿么?难不成,是徐策他脾气一上来,把大伯父给处置了吧?”

说实话,傅锦仪一直很担心这一点。

在很多大事小事上,她和徐策都意见向左——徐恭为晋国公府求情的态度早已令徐策相当恼火,若不是她在背后劝了几次,怕是徐恭真的会人头落地。

“这事儿您问我作甚?”花朝似乎并不高兴:“前些日子大将军还命令我去京外办差,如今却不准我出府了,只为贴身伺候着你!”

傅锦仪脸上尴尬起来。

“这……还真是拖累你了呀!不过这事儿可不能怪我!”她赔笑与花朝道:“怎地,连你都不知道吗?”

花朝冷哼一声。

“再等等吧,大将军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既是答应了你的事,万万不会改口。”

傅锦仪不好意思再问了。

徐恭进宫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走到今天这一步,晋国公府在徐策的整个计划中早已没有什么分量了,不论如何处置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徐恭这个人……

傅锦仪不欣赏他处事的方法,但她很不希望徐恭被徐策拿来杀鸡儆猴。

怎么说呢……不是因为徐恭是南疆大将、对徐策有追随之功,而是因为,徐恭是徐策在整个徐氏宗族里唯一的亲人了。

她和徐策夫妇二人,嘴上说着和晋国公府势不两立,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谁会愿意做个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晋国公府不承认徐策的血统,甚至对她下了剧毒要断绝徐策的子嗣,这是晋国公府的过错,却也是徐策的命数。如果可以……

谁不希望能拥有宗族的支持和保护呢。

徐恭的存在,仿佛是在提醒徐策,他还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人。

如此闲坐了一上午,正午传膳的时候,倒是有个年纪很小的小丫头跑进来道:“花姨娘叫奴婢传话过来!”

傅锦仪一骨碌爬起来了。

“她说什么?”

“花姨娘说,宫里头传旨要请几位亲近的外命妇进宫去呢。听说是各色的红梅都开了,景致额外动人,特意请您进去赏玩。大将军也发了话,说您每日在府中足不出户,不如进宫瞧一瞧梅花。哦还有,花姨娘的马车已经预备好了,刚出了门,只等着王妃殿下您。”

这小丫头噼里啪啦说完一通,傅锦仪听傻了。

在听见徐策发话允许她进宫后,她心里简直是欢呼雀跃。宫中太后圣上都是徐策把持的,不论有什么旨意都是徐策的意思,请她进宫赏梅花,那就是真心实意要让她游玩解闷的。这可真是这一个月里最好的消息了……

可花朝已经出了门是几个意思?

花朝是习武之人,她嘴里说出来的要出门,那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可傅锦仪是个普通人,还是安王府的主母,她要出门,总得换件衣裳梳个头吧?

“您倒是快点呀,花姨娘性子急,再等一刻钟就要先走了!”小丫头毫不留情地催促道。

傅锦仪简直想晕过去。

“你你你让她等等,我马上!”她慌忙从软榻上翻下来,捧着肚子扯了衣裳:“快快快给我梳妆啊!”

若是可以,她早就不想让花朝伺候自己了——她和花朝的性格是真不合。

当然,她和徐策也合不来。

……

等傅锦仪提着鞋子跑出来时,轿子里头的花朝穿了一身海棠红素软缎的华服,发髻上插了十二支白玉兰翡翠玉钗,耳下还缀着红宝石攒梅玉坠子,把傅锦仪看得呆了一瞬。

“你这是……”

从前花朝不是没穿过这等华服,尤其在作为徐策妾室跟随进宫的时候。但那是从前——那个时候徐策需要她成为傅锦仪的盾,需要她穿金戴银做出一副宠妾的模样。

花朝对此老大地不高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长大的女将,怎能喜欢寻常妇人穿戴的繁杂冗余的衣料呢?她从前还没少抱怨,口口声声说着等日后时机到了,第一个要办的事儿就是写一封休书给徐策,再也不干这做妾的麻烦活儿了!

现在天地都颠覆了,似乎……

她也用不着委屈自己了吧?

“一时兴起,把您从前赏给我的一箱子衣料翻出来了,看着这一件甚好。您瞧着还行吧?”花朝回答道。

傅锦仪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很漂亮……”她讷讷道:“怎么突然喜欢上这些衣裳了?你若喜欢,我库房里都堆成了山,你多挑几件……”

“哦,您那库房我都瞧了,除这一件是天蚕丝的衬里,其余的都是些俗物,还是算了。”花朝摆一摆手:“若您还有天蚕丝的料子,再给我多做几件吧,要茜素红、胭脂红、还有葛巾紫的颜色,每一种做两件。再做一件雪缎的大氅,一件墨狐皮的夹袄,再来两件软烟罗的裙子……”

傅锦仪的眼角直抽。

花朝这人吧,平时不会跟她要什么求什么,可一旦真要了,那就是狮子大开口。

莫说天蚕丝这种料子一寸丝比一寸黄金还贵重,雪缎又是吐蕃贡品,那茜素红的染色也不是民间作坊里能制的。

“我有多少,你都拿去!”傅锦仪连忙道,实际上她库房里所有的料子加一块儿怕都满足不了花朝的要求。

“您都记住了吧?那咱们走吧!”花朝大喇喇地吩咐道。

傅锦仪揉着脑壳将她刚才说的都寻思了一遍,确认自己记住了,那边花朝派来的两个小丫头已经急火火地拉着她往车上塞。

马车很快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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