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不必理会了。”徐策挥手打断了她:“太后娘娘是个话痨。”
“啊?”傅锦仪眼角一抽。

“她就是这样的人。”徐策摊了摊手,随后却又叹一口气道:“你这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的确机灵,但你救太后的法子也真出人意料啊。”

就太后的法子?傅锦仪听着不禁有些好笑。

只是可惜了啊,萧云天居然活下来……说起来,她今日有极大的把握置萧云天于死地的!可她还是让萧云天逃了……

“看起来,你对此还有些得意咯?”徐策挑了挑眉,他盯在傅锦仪身上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缓慢问道:“荣安县主,本官很想问你一句话:你和武安侯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傅锦仪未料到徐策会问出这样的话,一时浑身僵住,随后就有些恼火了。她抿一抿嘴道:“那是我自个儿的事情,与徐大将军没有关系。”

“傅锦仪!”徐策忍不住提高了声色,成功地使傅锦仪缩了一下脖子。他的目光冷了下来,道:“我并非想要阻挠你什么……只是,我先前早已同你说过,你不过是个三品文臣的女儿,和武安侯作对会很危险!就凭着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武安侯萧云天是绝不会放过你的!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想杀他!”

徐策年纪轻轻坐上正二品指挥使,他自然能看透傅锦仪的目的。

傅锦仪做出来的事情,实在令他瞠目结舌。一个文臣的女儿,竟然要拿武安侯的性命……徐策能够感觉到,在那个瞬间,傅锦仪真正的目的怕不是保护赵太后,而是谋杀萧云天!

徐策脸色铁青地看着傅锦仪。一个小姑娘,干什么不好,偏要干不要命的事儿!她这样胡闹下去,鬼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把自己折腾死。

傅锦仪瞧着徐策脸色难看,起先是心里害怕,随后却也生了气。她梗着脖子与徐策对视道:“徐大将军,你在指责我?我还没怪将军您呢!您和萧云天在朝堂上也并不和睦吧?今日刺杀一事,多好的机会,您竟然放过了萧云天!您都已经向太后娘娘弹劾了萧云天,却半途而废!您本来也可以杀了他,但您不愿意……”

对徐策弹劾萧云天一事,傅锦仪看着都头疼。

徐策给萧云天扣上的罪名是为了救母罔顾皇室,导致救驾不力。但事实上,这并不是萧云天真正的罪名!

萧云天被刺客扭断双手作为人质,押送着闯进了太后藏身的屋子里。这件事情真正蹊跷的地方,不在于萧云天大老远地跑过去救苗氏,而是……

为什么刺客们能找到太后的藏身地?

为什么别的臣子们一旦被刺客擒住,多半会就地斩杀,而萧云天却幸运地留下了一条命呢?

如果,傅锦仪站在徐策的位子上,她就会弹劾萧云天为了活命勾结刺客,并供出了太后的藏身地,这才导致刺客闯入!

事实的真相或许并不是这样,但只要徐策提出,赵太后和其余的臣子们都不得不有所怀疑。勾结刺客谋害皇族这样的罪名,不论大小,一旦沾上了就是满门抄斩。多好的机会,只差那么一步!

其实,赵太后会给予萧云天降爵的严厉处罚,怕也是猜到了这一点吧……只是,赵太后肯定有更深的考虑,让她不能立即毁灭萧家;而正好徐策也不打算这样做,没有臣子弹劾就对萧家发难的话,赵太后才是不占理的那一个,传出去反倒成了她昏庸!上位者心里摇摆,作为下属的徐策又不给她台阶,于是两人都没有对萧家穷追猛打……

“傅锦仪,事情不是你想象得这样简单!”徐策大声打断了她。

傅锦仪冷哼一声。

“罢了,罢了。”徐策颇有些无奈,松口道:“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只是,我有我的考虑,萧云天这个人我是要留着有用的。”

傅锦仪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再追问,因为她也明白——能不能让萧云天满门抄斩那是徐策的事情,不是自己有资格过问的。徐策要干什么,自己哪里管得着?

自己和徐策貌似也没什么太大的交情,不至于让人家帮忙弹劾萧云天吧?

傅锦仪低头不吭声了。是啊,她凭什么指责徐策……

而下一瞬,徐策说出来的话却更叫她吃惊了。

“我答应你,萧云天早晚会在你面前消失的。”徐策看着她道:“别着急,好吗?”

傅锦仪吃惊地抬头看着他,道:“你,你这是为了帮我?”

“不不,不是为了帮你。”徐策连忙否认:“你也用不着拿出什么作为交换……哦对了,你先前曾托人传消息给我,说是你抓住了武安侯的一个把柄?是什么事儿,说来听听,我帮你也是帮自己。”

傅锦仪松一口气,旋即笑了,道:“这事情,还真是要您才能做得成。”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卷丝帛递到了徐策手中:“将军您瞧了就知道。我保证,您看了也会很开心的!”

那不是旁的事,正是萧云天身边四位妻妾都同时生有朱砂痣、并以此猜测萧云天另有心上人的真相。

傅锦仪想让徐策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女人。如果那个女人死了,这件事情就只能到此为止——这可以说明,萧云天对她是一种天人永隔的追思,这很正常;而如果那个女人还活着,事情就不简单了。

既然还活着,那萧云天为什么不将她接进侯府里呢?萧云天做武安侯七八年了,手握重权,京城里没有多少人家能与他抗衡。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又为什么不能迎娶一个喜欢的女人?

这里头一定有连萧云天都无法抵抗的阻碍。这个阻碍又是什么?有一个极大的可能就是,如果萧云天娶了这个女人,就会招来巨大的灾祸。

如果真是灾祸的话……这件事情对徐策来说,也会有着极大的价值!

“真的?怕不是什么正经事儿吧?”徐策被她逗笑了,一壁顺手收下了,一壁却也从自己的袖子里夹了一张信笺递给傅锦仪,道:“巧了,我这儿也有一件能让你高兴的事。”

傅锦仪暗笑,心道这徐策竟也喜欢卖关子。她伸手去接了信笺,正欲打开,后头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一宫女远远地唤道:“前头可是荣安县主?傅大人家里的马车进来了,正在找您呢。”

傅锦仪忙将东西塞进了自己的袖子,朝徐策福身道:“我先回去了。”说罢又顿一顿,吸了一口气才道:“今日,多谢您。”

徐策面色微沉,挑眉道:“你只想说这个?”

傅锦仪一愣,随后忙赔笑道:“大将军,您救臣女的大恩,臣女没齿难忘。臣女的父亲会在两日之后去府上拜谢的!”

徐策眼角一抽。

“不用谢我了。”他挥手道,心情并不好。那傅锦仪瞧他脸色更黑了,心想正事也谈完了,赶紧走是正道。

于是连忙做了个揖,转身离去。

徐策远远地瞧着傅锦仪越走越远。

等傅锦仪走得看不见影了,徐策才一手按在了额头上,无奈地叹一口气。

身边几个抬着轿子的亲兵连忙上来,道:“将军可有不适?”唯有那个心腹邵荣瞧出了端倪,讪讪笑着凑近道:“将军,我瞧着您身上的外伤是没有大碍了,怕是患了心病吧?”

徐策脸上一僵,转脸怒视着邵荣道:“你再说一遍!”

邵荣腆着脸道:“卑职的意思是说,您既然那么喜欢傅家八小姐,遮遮掩掩地做什么啊!”

徐策听了简直要跳起来打他,无奈身上都缠着一道一道的纱布,实在不方便。他恨恨地瞪着邵荣,道:“你这小子,趁本将军我受了伤,落井下石来了啊?”

“我说,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您还真陷进去了啊?”邵荣躲出去一步,却还是笑着道:“将军,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徐策脸上微微抽搐,低头沉默了下去。半晌,他低声道:“那又如何?本将军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再则,傅氏女可不是个草包,娶妻娶贤,本将军早晚要成亲,不如就她了。”

邵荣听着更止不住笑了。和徐策不同,邵荣虽是个五品的车骑将,却早早成婚,如今孩子都满地跑了。对儿女私事他自认精通地很,看着徐策这个对女人一窍不通的傻大个,他忍不住揶揄道:“将军,您做官打仗是德才兼备,可在这事儿上,我看您不如卑职我。”

徐策冷哼一声,刚要动怒,却又想着这邵荣在妻妾之事上颇有心得,不如自己不耻下问,请教一下他。于是咳了两声,道:“那你小子以为,本将军要如何对待傅家八小姐呢?”

邵荣一拍胸脯道:“您问我可是问对人了!先不说别的,卑职我先问将军一句。您在明觉寺里可是舍身救了傅家八小姐一条命啊,只是现在瞧着,人家似乎不大领情。您看,您特意来这儿和她说话,人家面上都冷冷淡淡地,又匆匆地走了……”

“住嘴,你给我住嘴!”徐策气急败坏地吼道。这邵荣倒真是个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不正是因为傅锦仪对他并无热情,所以才这么苦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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