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葛凯倪在傅府时,傅若明就听说葛凯倪霸道,却没有切实体会过。
因傅府的规矩严,未成婚的男女分开两边住,没有特殊情况两边不能互相接触,莫说傅若明和葛凯倪接触,就是和堂妹傅若曦都很少见面。

傅若明被允许进入刘宅后,倒是经常和葛凯倪接触,在他的认知里,葛凯倪就是一个比一般孩子顽皮的女孩,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葛凯倪发脾气。

青珠埋怨:“二少爷,你说话就不能委婉一些,这下好了,凯倪灵女一生气,连回环余地都没了,凯倪灵女开的药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我哪知道她会发脾气,”傅若明叫苦,“颜氺说的话比我还直呢,也没见她怎么样呀。”

而且颜氺只是个江湖中人的孩子,他可是堂堂傅府的二少爷呢。

“你能和颜氺比吗,”青珠气急,“颜氺几岁,二少爷你几岁,颜氺要是像二少爷刚才那样说话,那叫童言无忌,二少爷你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你这是怀疑灵女的医术!”

“可她确实年龄小呀,要是换做是你,你敢让一个孩子给你看病吗?”傅若明嘟囔。

“这有什么不敢的,”青珠叹息,“奴婢们做下人的,有个头疼脑热的能扛过去就扛过了,实在扛不过去才敢禀报主子请大夫,二少爷回去可以查一查账册,自从凯倪灵女入住傅府,凯倪院什么时候请过大夫?”

“你是说,你们的病都是凯倪灵女给治的?”傅若明惊讶。

“金妈妈摔成那样,都没请大夫进府疗伤,你看金妈妈如今有后遗症吗?”青珠反问。

傅若明努力想金妈妈是哪一位:“你说的是不是内院守门的金婆子?”

当初给凯倪院挑选伺候的人时,贴身伺候的婆子一定要识字的,葛凯倪离开傅府,内院守门的婆子里多了一位识字的金婆子,这事一直被传为笑谈。

下人只要识字,相比其他下人的待遇可不一般,能被排挤成守门的,除了被葛凯倪厌弃,而别人又不敢用的金婆子,傅若明想不出还有谁。

“是,”青珠点头,“金妈妈虽然惹了凯倪灵女不高兴,凯倪灵女却没有见死不救,还自己配药给金妈妈疗伤,只是凯倪灵女没有自己动手,都是吩咐奴婢给金妈妈正骨上药。”

其他人生病,葛凯倪给配的药也都是经她的手。

葛凯倪只信任她,没有别人插手,其他人对葛凯倪的评价除了暴虐,再没有别的,她替葛凯倪说话也没人信,只以为她是为了巴结葛凯倪才那么说的。

就连金婆子都不信她的话,只以为她是在为葛凯倪脸上贴金,久而久之,她也就没说了。

“可是,凯倪灵女那样做是为了什么?”傅若明不解,倒没有怀疑青珠的话。

“什么都不为,凯倪灵女只是活得随性而已。”青珠苦笑。

若不是因为太随性,也不会摔成那样傅府都没人关心她一句,更不会因此而不告而别。

当时她给葛凯倪说起金婆子的伤势时,葛凯倪正在配制驱虫药,顺手就将疗伤药配好了,边配边给她说熬制方法,怎么个内服法,怎样个外用法,像一个行医多年的大夫一样。

她当时也不信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会有这样的本事,可傅府不给金婆子请大夫,金婆子要是不治疗的话,就是侥幸活下来也是活受罪,她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因葛凯倪的受伤她被打,当时金婆子已经能下床,还看望过她一回,她伤好后再次见到金婆子,金婆子已经是守门婆子。

而她的伤是火灵给治的,有了火灵这个九阶巫女在,傅府更是没人相信小孩子会看病,就是葛凯倪配的驱虫药,别人也以为是照着现成的方子配的,毕竟驱虫药是家家必备的。

加之葛凯倪和葛颍火跟着刘先生学习成效的对比,青珠在心里认定,葛凯倪天生和别人不一样,要不大巫怎么就点了葛凯倪为灵女呢。

傅若明抓抓大脑壳:“这么说,是我们傅家有眼无珠了?”

如果葛凯倪真这么厉害,将来的成就必不一般,傅家跟着得的好处自然水涨船高。

青珠面无表情:“这话是二少爷说的,和奴婢没有任何关系。”

变相承认了傅若明的话,她心里就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该不该接受凯倪灵女的治疗呢?”傅若明没了主意。

青珠哭笑不得:“二少爷,是给你治疗,奴婢只是给提个建议,要还是不要取决于你。”

她后悔一时嘴快,给自己惹了这么个麻烦,可如今葛凯倪已叫了真,她后悔已来不及。

此时的葛凯倪一个人呆在书房研究医书,被傅若明毫不犹豫否定的她,憋着一股劲非要弄出一个减肥的方子。

这方子书上没有现成的,许博弈和火灵也没有教过她,全靠她自己翻医书琢磨。

巫界人人都会行医,如果医术不行,你在其他方面有再高本事也白搭,巫女进阶为巫灵之前,主要看的是医术。

火灵主要负责教葛凯倪医术和巫术基本功,其他技能就由刘先生全包了,葛凯倪的书房被医书占了大部分。

还有就是游记和地理方面的书。

越是不准葛凯倪离开箫乐城地界,葛凯倪对外界越好奇,当初带回来的那些书,医书和地理及外界风土人情有关的书,都被她葛凯倪整理放进了自己书房,其他方面的一股脑儿全塞进了刘先生的书房。

葛凯倪这一琢磨就是好几天,除了吃饭时青珠给她送饭进去,谁也不敢打扰,就连皮实的颜氺都被云娴拘着没去打扰葛凯倪。

刘先生乐得傅若明给孙女做试验品,也不纠结葛凯倪每天的功课没完成,由着葛凯倪白天晚上呆在书房。

医书上只说减肥要药疗食疗加针灸,却没有具体的方法。

小年那天,葛凯倪出了自己书房,直奔刘先生的书房。

刘先生会些医术,尤其在针灸上是个中翘楚,葛凯倪这是找刘先生教她针灸去了。

至于食疗,没有谁比火灵厉害,葛凯倪打算等火灵回来再研究食疗的事。

离刘先生的书房还有一段距离,葛凯倪就听到书房内刘先生压低的声音:“你真是听青珠这么说的?”

没有人回答。

只听刘先生接着说:“既然青珠有话都闷在心里,你就多关注她些,听听她心里都在说些什么。”

依然没有人回应。

葛凯倪皱眉,爷爷为什么这么说,难不成青珠有事瞒着自己。

她很想去找青珠问问清楚,可又想知道刘先生在和谁说话,也不愿打扰到书房里的谈话,就悄悄躲进了路旁的常青藤后。

听到刘先生吩咐:“这事不要告诉小姐,虽说小姐不是个怕事的人,可小姐毕竟年纪小阅历浅,先不要打扰她的快乐,等事情确定了,再告诉她不迟。”

“可是先生,小姐应是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心大没有在意。”终于有了人回应。

葛凯倪瞪大眼睛,是孙叔,难道孙叔会读心术,要不怎么知道青珠心里的话。

还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爷爷要瞒着自己。

“呵呵,只要你不和她抢吃的,她的心永远大,这样也好,省得庸人自扰。”刘先生的话语里都是宠溺。

葛凯倪的小手捏捏恣意包,她好像很久都没有为吃饱肚子发愁过了。

“今天是小年,你两口子多做些饼子分发给无家可归者,就说是小姐发的。”刘先生的话将葛凯倪的心思拉回现实。

“这个刘先生可是说晚了,飞蟹兄弟已经回来抬过几次饼子了,要不是双头阻止,那几个家伙恨不得说饼子是小姐亲手做的。”孙叔难得说了句玩笑话。

“随他们说就是了,不要管他们,飞蟹兄弟这样,也是为小姐扬名。”刘先生浑不在意。

“好,那我就告诉双头几个,只要飞蟹兄弟不是太出格,就随他们胡说八道。”孙叔的话里带了笑意,是在打趣刘先生无底线变相地纵容孙女。

葛凯倪心里一阵暖意,还想接着听下去,孙叔已经掀帘出了书房,刘先生随后也出了来,两人一前一后从另一条路离开,葛凯倪本想悄悄跟着,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转念一想,还是先去找青珠吧,她相信,只要她问,青珠肯定会给她说实话。

青珠正在给葛凯倪做鞋子,她身边的针线篮子摆着好几双鞋子,春夏秋冬的都有,只因为葛凯倪喜欢疯跑,最费鞋,所以她要多做几双。

她来刘宅之后,葛凯倪的吃穿住行都由她负责,和在傅府时一样。

葛凯倪拿着一双新鞋对着脚比划:“应该合脚,就是太花哨了。”

青珠手上动作没停:“灵女正是穿花哨的年纪,等过几年灵女大了,奴婢自然给灵女做素色的。”

“等我大了,你也早嫁人了,哪里还会给我做鞋。”葛凯倪拎起另一双鞋比划。

学习针线,也是灵女的一项功课,因为巫女巫灵的衣服要自己动手,要是自己手艺实在不行,也必须由未嫁女缝制,巫仆的衣服要么由家人缝制,要么自己动手,不会假手于外人。

可就葛凯倪的性子,看书写字她坐得住,弹琴画画她耐得住性子,唯有做针线时,像是屁股上长了疮一样,眨眼功夫她就挪个地方,针线做得好才怪。

“奴婢不嫁!”青珠说得很坚决。

她在刘先生跟前发过誓,今生都要跟着葛凯倪。

不过她不能告诉葛凯倪实话,只说是自己不愿意嫁人,而且本身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愿。

葛凯倪不信:“哈哈,你现在说这话,将来等有人喜欢你,说不定你巴不得快点嫁呢。”

葛颍玉原也说不嫁的,如今喜欢她的男子可不止雷彤和傅若明,葛颍玉表面上看起来平静无波,实际内心已经产生悸动,好几次当着葛凯倪的面走神。

“灵女不信就算了,往后走着瞧就是。”青珠也不争。

葛凯倪围着青珠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嘟囔:“我怎么听不到你在说什么?”

青珠被她弄得莫名其妙:“灵女你想要听奴婢说什么?”

“听你说你心里藏着的话呀。”葛凯倪将刘先生的原话搬了出来,“爷爷说你有话都闷在心里,要我多关注你,可我都不知你心里在说什么,要怎么关注你。”

原话是原话,不过是刘先生对孙叔说的话,葛凯倪搁在自己脑袋上了。

青珠叹气:“不是奴婢喜欢将话闷在心里,是奴婢说的话没人信,在傅府时如此,如今跟着灵女身边,还是如此,既然说了也没人信,奴婢还说来干什么。”

葛凯倪眨巴着大眼睛:“那你有没有说过什么是我不信的?”

青珠想了想,摇头:“没有。”

那天她确实看到了天上有人脸,可葛凯倪和孙婶都说不是,当时她心里莫名失落,后来也想通了,兴许自己能看得出那是个人脸,别人看不出了,毕竟每个人的感官是不一样的。

再说那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真要揪着不放,岂不是比颜氺还幼稚。

葛凯倪皱眉:“你对我没有藏什么话,是不是藏了别的什么话,要不爷爷怎么会这么说。”

青珠苦笑:“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如今奴婢已然在灵女身边。”

过去都是些不快的事,她不想再提,也不能提,所有事都是因葛凯倪的不告而别引起,要是她说出来令得葛凯倪做出过激反应,自己岂不是成了挑拨离间。

如今自己虽还是个奴婢,过得日子却不比傅府的小姐们差,何苦多事呢。

“青珠,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明说。”葛凯倪忽地板起小脸。

不要以为这些日子她好说话就当她好欺负,那是没有触到她的底线。

青珠敛袂行礼:“是。”

虽然葛凯倪没说不明说的后果,以青珠对葛凯倪的了解,她要是违逆葛凯倪的话,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上部完)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