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瓷对寒山寺有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她在寒山寺被两位皇子遇见,也在寒山寺山下中毒,可是最后,她也是足足躲在寒山寺后山三年,并且自杀死在寒山寺。

这里对她来说委实不是一个什么毫无关系的地方。

而且现在,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在寒山寺布置了探子,她若是去了,真是羊入虎口。

谢瓷对手指,有些迟疑:“寒、寒山寺啊!”

语气拉的长长的,眉眼间有些纠结,分明不想去。

看她如此,房间内几人突然就哄笑起来。

老夫人笑的前仰后合,她轻轻拍了拍谢瓷的手背儿,说道:“逗你呢!就知你对那地方有阴影了。”

谢瓷大眼睛睁大,水灵灵的:“祖母骗人哦。”

宋氏赶忙道:“寒山寺一来一回,想当天来回要极速赶路。你祖母哪里受得住?与你开玩笑呢。咱们去京中的相国寺。”

谢瓷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扬起了嘴角,小小的梨涡儿若隐若现,似乎想到什么,她立刻歪头看向老夫人,故作正经的蹙眉:“祖母也这般调皮,这可如何是好!”

“噗!”

她这般做派,引得哄堂大笑。

谢韵笑出了眼泪,不过还要拭掉,扬着红唇哼:“真是像个杂耍的小丑儿。”

谢瓷不甘示弱咧,“姐姐就是嫉妒,嫉妒祖母与我开玩笑。毕竟哦,只有亲近才会拿我打趣儿。”

谢韵:“臭美!”

她上前一步,坐到了老夫人另一边儿,揽住老夫人,哼:“祖母最喜欢我。”

一时间,两个丫头倒是争抢起来。

大太太与宋氏都看惯了她们这般,倒是也不在意。

一家人其乐融融。

虽然相国寺就在城内,谢云亭还是安排了长子谢言陪同。毕竟一家子都是女眷出门,总归让人不放心。

一大早,谢言就过来寻妹妹。

此时谢瓷换了一身雪色的襦裙,外罩樱粉色小袄,长发不似一般姑娘垂在肩上,反而是在中间的位置绑了一条锻带,与小袄相同颜色的锻带打成梅花结,平添几分娇俏。

谢言颔首道:“这般很好。”

谢瓷扬了扬下巴,得意:“我怎么可能不好看?”

谢言无奈,说道:“这些话在家里说说就好,出门切记不要胡说,女儿家该是温和谦逊,和气温柔,端严秀美,平……”

没等说完,就看谢瓷捂住了耳朵。

她哥哥什么都好,只是这唠叨,顶顶让人受不了。

谁能想到,外人面前如玉谦雅的贵公子背地里是这个熊样儿。

谢言:“ 我说的都是为你……”

好字还不曾出口,他突然脸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奔向谢瓷的塌边,将露出一角的书拽了出来。

谢瓷:“……哎!”

来不及阻拦。

谢言:“《千里白话异闻录》?”

往后翻去,竟然真的是续写版本。

他结巴:“你你你,你从哪里找到的?”

谢瓷:“给我轻拿轻放啊,这是我下月初要送给爹的生辰礼物。”

她爹想了多久,他们做儿女的不知道?

谢言一点都不意外谢瓷要送给她爹,不过他还是激动:“这这这……你从哪里得来的?”

谢瓷神神秘秘:“天机不可泄露。”

谢言:“…………”

因为谢瓷保密不说,谢言心里如同热锅蚂蚁。

可是不管怎么问,谢瓷都是一副“我不说”的样子。

正是因此,谢言一路上都盯着谢瓷,谢瓷无所谓,谢韵倒是如坐针毡了。

她胳膊肘拐了拐谢瓷,低声:“大哥怎么了?”

谢瓷笑:“眼红我一本书。“

谢韵了然,哥哥确实是这样的人了。

其实也不是谢瓷故意不说,只是,若是说了,如何接下来解释?她哪有那么多私房钱买得起?还是如实说,被吓到的赔偿?若是那般,他们一定不会让她收的。

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都不是那种人。

亦或者说,这书九成以上是陛下给她的?她是要吓死家人吗?

谢瓷觉得自己真干不出这事儿。

所以,保留一点点神秘感吧!

相国寺很快便到,谢韵率先下了马车,谢瓷紧跟着踩着脚凳子下了马车,一阵微风吹过,谢韵的发丝吹在谢瓷脸上。

糊她一脸!宛如女鬼!

谢瓷:“……”

京城春日风大,谢瓷不喜欢风吹的乱糟糟的感觉,所以才绑起了头发。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谢瓷把谢韵的发丝扒拉开,退后一步,怅然望天。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每次出门都有些小插曲。

谢瓷想了想,认真问:“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抽签算命的。”

谢韵回头:“你算什么?”

谢瓷一本正经:“算我近期是不是不适合出门。”

谢韵忍着笑,哼了一声,率先向前。

谢瓷眼看四下无人,对着谢韵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随后快速的跟上谢韵,嚷嚷:“我要走在你的前边,免得又被你的头发甩一脸。”

宋氏眼看二人还没跟上,回头叮嘱女儿,“你好生像样点。”

谢瓷哦了一声,仿佛变脸,立刻四十五度角笑容,规矩雅致,踩着小碎步,连步伐的间距都差不多,十分的得体。

真的,一秒切换,毫不犹豫。

她变化这么快,最近的宋氏与谢韵竟然没有一点的意外。

可见,她原本也是这般。

谢瓷一番小动作以为自己不晓得,不过却又不知,自己一切已经全然被人看在眼里。

相国寺院门的阁楼之上,一男子立于栏杆之策,他身材雄伟,外表并不谦和,又人高马大,右侧佩剑,只一眼看去就不像好人。若不是一身官服,说是江洋大盗,也是可以的。

当然,现在这身官服是比江洋大盗更可怕的。

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简称,九门提督。

在京从一品武官,徐济廉。

此时徐济廉面无表情,不过眼神却带着几分笑意,他远远的看着一板一眼,十分像样的小姑娘,又想她刚才活泼俏丽的样子,只觉得有趣。

不过,这小姑娘有些眼熟啊!

徐济廉记性很好,顷刻间就想到是前几日与陛下外传遇见那个误食毒蘑菇的小蠢妞儿。

嗯,看这个不靠谱的小样儿,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了。

他若有似无的扬了扬嘴角。

“大人,这是大理寺少卿谢云亭大人府上的亲眷。”跟在徐济廉身边的人都是猴精儿的,只看徐济廉扬唇,立刻就禀了出来。

毕竟,夫人早逝,大人独身这么多年,府中只两三侍妾,如夫人也没有一个。若想续弦,也是对的。或者说,再好不过。

“大人也该……”

“陛下亲临,专心护卫,莫言其他。”徐济廉淡淡道。

随从亲信武官立刻正色起来,不再言道其他。

旁人不知,但实际上,相国寺今日里外三层皆有重兵,更是无数暗卫。

谢家人皆是不懂,但是谢瓷倒是感觉出几分不对劲儿了。她前世过的太忐忑太小心,以至于草木皆兵。稍微一又风吹草动,立刻就能察觉出。

而此时谢瓷就觉得,这相国寺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自然,相国寺从来都是鼎盛的,可是……还是不太对的感觉。

来寺庙大多都是烧香拜佛,求得一寸安宁,大多人可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不相干的人的身上。但是谢瓷却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多了几分。

她微微垂首,跟随几位一同进入大殿。

今日是大师讲经之日,已然有不少人。

谢瓷原本是不信鬼神的,若是真的有神明,怎么会让她家破人亡。她爹娘兄长明明都是那么好的人。

只是她得机会重来一次,谢瓷又说不好,是不是佛祖显灵。

她规规矩矩的立于大殿中心,安心的跪下叩拜。

谢瓷安心跪拜,口中低声碎碎念,拜完之后又安心退出。

宋氏拉住女儿,低声道:“等一下你祖母要听讲经,你不耐烦听那些,与姐姐一同去后院凉亭小坐等待吧。”

谢瓷安静的点头,很乖巧。

等谢韵拜了佛祖出门,姐妹二人带着丫鬟一同往后院走。

谢瓷倒是疑惑:“哥哥不与我们一起么?”

谢韵瞥她一眼,说道:“明年哥哥科举,祖母拉他一同听讲经,只求多些福泽。”

这是阿瓷跪拜时候的事情,她不知也是寻常。

谢瓷了然,科举却是大事无疑了。

她点点头,来到后院,后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今日有大师讲经,因此大多聚在住持大师所在的前院。不过纵然人少,安全却是不用担心的,相国寺是国寺,戒备十分森严。

大前年一女子在后院被人掳走,别说下山,还没出山头就被擒获,歹人直接杖毙。

正是因此,倒是没有宵小来这里作祟。

这也是宋氏放心让她们来后院等候的缘故。

大师讲经,大抵要几个时辰,谢家姐妹饮了一肚子的茶水,也等不来结束。

谢瓷到底是憋不住了,起身:“人有三急,我去一下。”

谢韵有些担心,迟疑:“两个丫鬟都去添水了,你自己一人……”

谢瓷立刻:“我没事儿。”

她小小的梨涡儿若隐若现:“放心好啦。”

谢瓷真是有些急了,匆匆离开,转过长长的走道,好不容易寻到了茅房。

也不知这茅房为何要设的这么远。

不过,结束之后倒是无事一身轻。

谢瓷转悠出来,看到前边不远处的池塘,索性转了过去。

谢瓷捡起一块小石头,用力甩了出去,吧嗒一声,石头落水的声音。

谢瓷浅笑感慨:“相国寺怎么可能有歹人啊,姐姐就是穷操心。”

话音未落,谢瓷突然感觉脚边一凉,她不经意低头一看:“啊…………………………”

谢瓷一滑,往池水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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