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乃是荣国府正经大室,连牌匾都是皇帝御赐的,不过很少开放,在其东侧院子正堂,贾政王夫人对立坐在炕上。
王夫人姿态放的很低:“看元春的意思,似乎对这个周兴捉摸不定,我恍惚听见丫头们说,凤丫头极不待见他,兴许他放过什么过错,老爷的意思呢?”

“咱们家除了我,还有两个世袭的,一个是一等将军,一个是三品威烈将军,一年不如一年了,委实让我担忧。”贾政直接在炕桌旁边盘膝而坐,手捧一卷《金史》。

说了些答非所问的话,王夫人静静听着。

贾政儒雅的捋一捋休整得很飘逸的胡子:“黑山村有东府的庄子,也有我们的地方,那边大老爷在玄真观,不管事了,作为长辈,有必要说几句,便让珍儿去办吧。”

王夫人点了点头。

片刻便让荣国府银库的人,钱启的儿子钱槐去了。

贾府的态度很暧昧,可有可无,其实,贾政一生最大的错误,不是迂腐,而是用人不明,一个是不管贾母王夫人默许王熙凤败家,另一个,是看不透变了心性的贾雨村。

贾政这时不会想到,等他们没落了,贾雨村还会踩他们一脚。

不过,要看懂一个人也是很难的,毕竟人都会变,贾政原本是拿贾雨村当作同气连枝的帮手来用的,不独贾政,贾赦也和贾雨村交好。

王熙凤就不必多说了,管家是厉害,但败家更厉害,不计成本的乱用人情,不择手段的谋取私利,败家娘们。

钱槐传了话,贾珍知道后,皱了皱眉头,很不耐烦:“让他去黑山村是什么意思?乌进孝那老砍头也不好惹,周兴能走到这一步,我很意外,不过,我想让他帮我们,而不是去捣乱!”

“他怎么说也要来找我一趟。”尤氏道。

“嗯,吩咐蔷哥儿看看便得了,他应该会识趣。”贾珍无所谓。

到了今天,二尤守口如瓶,他虽说还有疑虑和阴云,却也不再想那件事了,贾蓉成了他的心病,他在忙着修复下身,虽然重伤了,但花了很多钱买药、求医,隐隐有点起色了,所以,阴霾渐渐扫除了一些,到时候又可以花天酒地了。

“元妃省亲,外人看着体面,但是着实把西府的银子都整亏空了,再来一次,难说便要哭穷。贵妃娘娘,也不可能把皇帝的银库,帮到咱们家里,顶多过年过节,赏赐些贵重物品,咱们不过是多了道保护符。另外,每年户部领取的内帑,也不过是充充体面,也不多啊!”贾珍意有所指。

“我理会得,原来珍大爷说别人哭穷,却是自己哭穷了,还好,咱们东府不比那边,年年的税收,不也是大爷这个族长分的,我叫他办好便是了。”尤氏开玩笑,想了想:“虽说此次所费不赀,但是私下里听着元妃的意思,似乎圣上颇为恩宠,说不定,以后可以有定数的日子,会准许本府各诰命,按期进出椒房。”

“还不错,这么说,有了皇亲国戚这顶帽子,花多少钱也值,难怪多少人挤破头了。”贾珍点点头。

相敬如宾的聊了一会儿,又说甄家最近好像不太好,霸道的贾珍,也从未想过贾蓉之死会有什么隐患,自忖做得很神秘了。

且尤氏也做得滴水不漏,大小事务繁忙,礼节周到,他有点歉意,很多家事都对她让权。尤氏对此颇为心满意足,命最近受贾珍器重的鲍二,去请周兴,她也不笼络鲍二,对于私底下贾珍的各种风流勾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只要贤惠、贤良的名声,就足够了。

富丽堂皇的上房,尤氏笑着对周兴道:“这是卖身契,买人卖人的事儿,归管家们管,你原先是赖大买进来的,后来小蓉大奶奶讨来了,交给了我。不过我要敲打敲打你,放你出去,可是要拿钱来赎的。”

不管怎么说,贾府对下人,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宽容的,这种宽容,可以说成是封建社会儒家文化制度化的条件下,奴隶社会的残余。袭人说开口求老太太,说不定开恩放出去,银子也不要呢,这话并不是玩笑,贾府放出去的人不少。

后来的潘又安,是逃出去的,根本没有人去抓他。

“大奶奶要多少都使得。”兴儿有些复杂难言,他不喜欢王熙凤的所作所为,但贾府也算养活了他和他父亲,因此他不恨贾府,也没有想过踩着贾府或者依靠贾府上位,而是千方百计的寻找平衡点。再说,秦可卿和尤氏,都对他很好。

“你还当真了,我就直说吧,这原是小事,你噌噌噌的跳上来了,谁想拿这个压你,说出去也不好听。第一个,黑山村是府上最早的祖地,比起金陵还要早,府上置办的各种东西,有很多需要他们进奉。第二个,我记得你说过祖地的事吧?”尤氏开门见山。

“这个自然好办,但我需要人手,焦大可以给我吗?其他分家的族内子弟,自立门户了,我也可以邀约么?”兴儿道。

“可以,只要他们愿意就行了。”尤氏正愁打发不出去焦大那个老货呢!

“我来回要几个月的时间,如果不方便拖家带口的话……”

“放心,你的丫头没事,这个面子我还是有的,凤丫头针对的是你,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想掺和,她不好惹,但你的人,我会保!”尤氏会做事,也会做人。

“大奶奶,上次我说过四小姐的事情,别看她是一个小孩子,若是你们不闻不问,东府太爷又是那个样,她很容易冷漠孤僻。奶奶是有好名声的人,不为别的,也顾一下脸面吧,不然得不偿失……”

尤氏登时严厉呵斥:“你管的太宽了,周兴,就算你出去了,也曾经是府上的奴才,千丝万缕,却也管不到这份上。”

“我多嘴了,奶奶息怒。”兴儿平静的收了契约,心里腹诽你还没到更年期啊,难道是月经不调么,怎么这么火燥。

他只是顺便提一句而已,对于尤氏来说是举手之劳,却可以挽回一个独卧青灯古佛旁的贾惜春的心,而且那是你的小姑子,说出去人家也夸你,你不是爱惜羽毛么?

尤氏等他走了,才想起来忘记问了伤势如何,想想便作罢了:“银蝶,以后四姑娘的礼,多加一份,就说是她亲哥给的。”

银蝶答应了,尤氏哭笑不得:“这个周兴,哪里来这么多事。”

但人家也有为她着想的份,她倒是暗叹,可惜放过了如此尽心的一个人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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