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了低头,漫步在月光下,见四下里无人,才随意走了一个方向,影子映在墙角的拐弯处。
不知不觉走过一个些微熟悉的十字岔口,再走了一个方向,脱了帽子,四处的房子不算破,但是很陈旧,路边还有几个调皮鬼,提前点了年夜的鞭炮,嘭嘭嘭的声音,还有四散拍手的欢笑声。

他吓了一跳,擦了擦额头本来就有的汗珠:“又是一年过去了。”

时间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是最可怕的,猛然回想过去,原来两辈子,这么多年的时光,便在指缝间无声无息的溜走了。快得让人恍不过神,这使得他恐惧。

他对苍老无感觉,却害怕自己什么也没做。每天夜晚抬头一看,还是那个熟悉的月亮,一百年后,也是这样。

生活是不会给他太多选择的,随遇而安吗?原本不想着做官,却无意间要走上这个征程了,而且未知的结果,总让人忐忑。

看那些穿着冬衣流着鼻涕的小孩子,路人会觉得他们好欢乐,小孩子多好,或是可爱。然而他不是,他看着,就烦。

“怪不得我说熟悉呢,这不就是我老家吗。”兴儿走上青苔满布的台阶,犹豫了几分钟,又放下了敲门的手,因为他听到了里面有主人家的声音,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好久没有真正过年了,还是不过要好些。

“这是周兴不是?”忽然有人在背后敲了敲肩膀,是一个略微发胖的青年人,可能是衣服穿得太多:“多久不见了,来,家里坐坐。”

“花大哥?真是好久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兴儿拍拍胸脯,从被人吓了一跳的表情之中回过神来,这人是花自芳,花袭人的哥哥。

袭人以前不认识他,因为左邻右舍,并不是都要时常来往,老死不相往来的,也不是没有。还有则是,他们周家和花家,是在袭人进去贾府之后,才有往来的,那时彼此都是底层穷人,谈不上交情。

她的名字是府里人起的,他后来才得知原来那个女的,就是袭人,只是他没跟人提起过,他也没跟进了贾府的袭人说过话。

为什么不巴结人家呢?清高?都不是,兴儿根本没有那个觉悟,搓了搓手:“有酒么?上你家喝杯去!”

“有,快跟我来。”花自芳有意显摆一下自家从没落变得今日光景了,毕竟几年前可谓苦不堪言,今时今日因为有了一个好妹妹,终于枯木逢春、起死回生了,这种好事,告诉老朋友自然是最好的了。

“怎么样?看看,翻修过了。我说给你,兴儿啊,自打我妹子进了一个深宅大院,一回来,咱家就阔绰了,不像先前那般揭不开锅了。来来来,坐下,喝点。”花自芳笑着指指点点,让他看看贴满了墙壁的年画,从外间贴到了里间。他母亲正收拾晒干了的衣被。房院还算宽敞,勉强达到小康水平了。

不管袭人有千般不是,你不能否认她确实是一个孝女,他母亲也挺和善,叫儿子招呼好,可能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嗯,不错不错,花大哥你着实抬起了头了。”兴儿一味敷衍,也不讲究,又是吃点心,又是碰杯喝酒的。其实他心里更多的是感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花自芳却是高兴他那种羡慕的表情,反而喝得更开心了。

“哥,我回来了!”才聊了一炷香,袭人在外间放下了东西:“原是要早一点的,不过我来时,请了几个姨妹,她们待会便过来。”

说话的声音,听得出来,很愉悦。

“哟!”花自芳刚放下酒杯,他妹子早已轻车熟路进来了,两手还抬了礼物,看见兴儿,眼神才透露出诧异:“这是周兴不是?我就说呢,我哥大半天还不出来看我。几时到的?难得到我家来做客。”

袭人笑得很温柔,她只用了半秒钟就想好了策略:“多吃点,我们家不讲究,哥,我去洗手,准备下煎饺。”

“花姐姐好,不用麻烦了,我和花大哥喝几杯就走。”兴儿颇为客道的站起来,他明白袭人必然是知晓了他今天的地位和下人眼里所谓的风光,才会有这种客气。毕竟,这个女人心机很深啊,如果不是这样,袭人的态度,还真不好说。

“客气什么,来者是客,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袭人洗了手,便去厨房下锅了,还和她母亲打了招呼,一举一动都很熟练,完全不用做作,本色出演。

“原来你还认识我妹妹,我都不知道。”花自芳站起来也要帮忙。

“哥你不用忙了,越帮越忙。”袭人回头笑道:“你当然不知道了,他也进了贾府,现在可风光了,救过主子,立过大功,比我们还有名。我是个出了名的贤人,这点卖好还不会?你说是不是哥?周兴你别误会啊,我在跟你开玩笑呢。”

“哪里哪里,花姐姐也是有口皆碑的,不像我。”兴儿客气几句,救过主子?这算什么?我还上过主子呢!

花自芳却惊为天人:“哎呀我的老弟,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厉害,更该喝几大海了。”

也是,他们这样的人家,真能在豪门中混得风生水起,那是有头有脸的事情,只有兴儿这个价值观不一样的人,没太多感觉。嗯,这方面,晴雯和他的价值观差不多。

他本是无意间进来,也压了压惊,等袭人抬盘子出来,便告辞走了。

出去的时候,有好多穿红着绿的姑娘进来了,是袭人的亲戚们,兴儿早在回家的路上了。

她母亲和花自芳却悄悄问道:“这周兴不错啊,也算知根知底的人,而且看着也老实。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终究要有个去处,你看着怎么样?”

“你们说什么呢。”袭人坐在炕上,理了理头发,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他怎么样,与我们何干,就鹊儿挑着高枝飞去。要找个好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老实?那是你们没见过这人大骂王熙凤的样子,袭人承认,兴儿委实有两下子,不然混不到她刮目相看的地步。但是,宝二爷的姨娘地位,他有吗?这怎么比?

毕竟,她已经和宝玉那啥了,宝玉也很听她的话,对她也与众不同,关键人家权势大啊。除了林姑娘和读书的几件事之外,宝玉都听她的,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光辉灿烂么?这不就是她作为一个大丫头梦寐以求的东西么?

他们一家都要依靠袭人,听得如此,花自芳和母亲也不好说什么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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