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燕国人?我的故交?”
王稽一边向门外走着,一边嘴里念叨着这几句话。

他乃是土生土长的秦国人士,虽担任秦使出访他国,也就出使过魏国,魏国和燕国之间,还隔着一个赵国呢。

这故人一说,却是无中生有罢了!

燕国,自己何时去过燕国了?自己又如何认得燕国人?

脑海里不断想着燕国一词,倏地,王稽猛然想到一个可能!

当年秦王还是王子之时,曾当过秦国质子,为燕国人质!而且太后也一同陪伴王子,在燕国呆了好些个年头,才在穰侯太后的扶持下,重归咸阳,登顶称王。

此人!难道是秦王在燕国的故人?可若真是,为何又来自己府邸,而不直接去咸阳宫求见秦王呢?

王稽眉头一簇,站住了身子。

那侍者被王稽的突然停顿搞得一愣,看着王稽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态,自作聪明地猜测道。

“大人?此人莫不是市井无赖,来府上骗吃骗喝的?小的这就去将其打发了便是。”

王稽抬手制止了下人的问话,低声吩咐道:“不可,你速速去将来人引到大殿见我,切记此事万不可宣扬,一切等我见过来人再说!”

“喏,大人。”

侍者应了声,心里带着满腔的愁苦下去了,没想到此人竟然真的是大人故交,一来就让大人如此失态,看来自己前景堪忧啊!

待下人离开后,王稽脸色才缓缓平和,此人既然敢来咸阳,却又不进宫面王,而是找了自己这个能见到秦王,却又不太重要的官吏拜访,如此一来,对方的来意必然至深!

而这种担忧,必然是畏惧如今秦国那位高权重的三人,太后穰侯和华阳君!此三贵虽说名义上是辅佐秦王,但前些日子,自己带来一个说客,都被穰侯在咸阳外彻查车架,其心可诛,其理是反!

王稽虽说不是什么真正的忠心为主之臣,但在朝中三贵哪里他靠不上边,为有服侍王上,以求富贵,所以当日范睢求见之后,他便冒着风险,也要将其带入咸阳,今日也不能错过这种讨好秦王的机会。

对方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也要见一见!

秦使府邸之外,那侍者一路小跑,终是没让燕穆两人等久,不消片刻,便出了门来迎接。

那侍者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四面环视方才下了台阶,拉着燕穆的衣袖,在一旁小声得说道。

“这位大人,我家主人邀您进府。”

燕穆点了点头,看着身后一脸讨好的店小二,对着侍者吩咐道。

“和我一同来的人你们先安顿着,待我与秦使大人会晤之后,一同回去。”

侍者道了一声:“喏。”便让另一人带着他去了下人休息的地方。他便引着燕穆从侧门而入,绕着大院进了府邸。

燕穆行走时打量了一番,一路上却没见到个人,而且所走之路较为偏僻,这让他也有几分不解,想要询问一番,但言多必失,说不定这是自己不知道的规矩呢?故而也就跟着走,没有言语。

秦使府邸也说不上多么豪华,但比自己之前看见得那客栈可要精美得多,行走不过几分钟,那侍者便在一处殿门前停下了脚步,轻手轻脚的推开殿门,伸手向前一引,低头作恭敬状。

燕穆见此,也就抬脚往前一跨,直直步入了殿内,而后殿门被侍者缓缓关上。

入眼便看见殿中左侧,放着一大鼎青铜炉,蒸腾出缕缕香气,一旁摆放着两列长条桌案,上方则是主位,桌案软垫也要比台下的精细几分。

主位之中坐着一个穿着青黑色长袍,带着发冠,留着山羊胡须,自鼻翼下起,至下巴而至,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不用想,这人定是王稽,燕穆伸手一甩衣袖,环手作揖,郎声道。

“燕国人燕穆,见过秦使大人。”

王稽点头含笑,伸手虚抬,指着左边的长案说道:“还请入座。”

“谢大人。”

燕穆也不拘束,昂首阔步直接在左上长案中坐了下来,这可就正襟危坐了,双腿牢牢的坐在臀下,哪怕不舒服,也只能忍着。

“你说你乃我秦故人?此言恐怕为假吧!”

王稽轻笑着,伸手按着桌沿,眼中似乎有几分怒意。

他之前还真当以为对方是秦王在燕国故友,但此时一见面,对方不过一壮汉,年岁虽已及冠,但也算不上是多大,可如今之秦王,已然年近五十,当年质燕之时,只怕此人还未出生吧!

燕穆闻言微微诧异,但也没失了方寸,毕竟他先前所说的话,只是一块窍门砖,让他能见到秦使就好,而说动秦使,绝非这一言两语就能办到的。

“大人果然目光如炬,自得一眼便看出小的真伪,不愧是大秦重臣,难怪秦王要大人出使他国,以谈邦交。”

燕穆笑着拱手恭维着,就算王稽知道自己是假的又如何?伸手打不笑脸人,这话也是为了后话作引。

王稽笑着摇头,心里暗想,又来了一个说客!但自己已经压注在范睢,此刻也没必要在另一人身上下功夫。当下一摆手,说道。

“好了,你若是无钱财食物,本官倒也可以接济你一番,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燕穆怎可让他走?不等王稽起身,就连忙说道。

“大人还请听我一言,再走不迟!这对大人又有什么损失呢?”

王稽一想,范睢哪里短时间也无要事,而且对方在自己府邸住下,来日方长,此刻倒也不妨听听此人说些什么,毕竟此人先前求见自己的小计策和几句话,也有几番心思。

本来已经撑着案板准备起身的动作也放下了,坐了回去沉吟道。

“那本官再听听你有什么话要说。”

燕穆也不迟疑,直接说道。

“大人府邸上有一魏人,曾名范睢,如今称为张禄,此事可为真?”

此言一出,惊得王稽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范睢此人在自己府邸,可是除了秦王再无一人知晓,不然穰侯早就带兵前来擒杀了!排外这一点上,穰侯做得非常决断!

故而除了在秦王面前说过一次之外,王稽平日里也是紧闭其口,府中下人也只知道有客名为张禄,可是绝不知此人之前名叫范睢!

燕穆可不敢容王稽想下去,不然对方恼怒之下,吩咐家丁擒下自己,可就危险了。

“小的周游列国,曾在魏国听闻过此事,范睢被主子仗责致死,而后大人离开魏国,回秦国述职,此前曾有一人数次前去拜会秦使,此人名为郑安平,其家,正在范睢身死之地,此人不过杂役,学识浅薄,却数次拜见秦使,而后必定有人指引,日前秦使归国,居然带着他和一瘸子,故而小人斗胆猜测,此瘸子,就是范睢!虽不知他有何图,但小的一路游历至秦国,也生了几分猜疑,故而今日前来拜会秦使,是有事相求。”

王稽一双浓眉皱得紧紧的,这一长串话他听清了,但心中却是疑惑不已。

“范睢身死安葬一事,魏国人皆知,你如何断定他没死?”

燕穆看着满脸震惊的王稽,笑了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大人所言不过是市井传言罢了,小的在魏国官吏哪里得知,当然仗责一事,不过是刑法,魏国丞相并未有杀人之意,故而范睢本就未死,那日之后,魏国丞相还曾派人寻过范睢踪迹,可那时秦使已经归秦,就不得而知了!”

王稽顿时恼火起来,范睢和郑安平之前所说,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范睢说自己死里逃生,才捡了一条性命,虽然身子残疾了,但志气不减反增,有效力秦王之心,自己也是可怜他的坚韧和大志,才引他入秦,可如今若是当日他本就没死,这样一来,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那不叫死里逃生,那叫戴罪潜逃!所谓大才,顷刻间变成了小人!

而自己,秦国使臣,居然包庇魏国罪人,还为他作引,还举荐于秦王面下,这可是在秦国魏国都是大罪啊!

燕穆看着王稽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还真怕他一怒之下杀人灭口,故而连忙说道。

“其实此事知晓之人很多,只是无一人往秦使身上想罢了,小的今日来虽不为此事,但亦可为大人解忧!”

王稽脸上不露神色,他也真起了一杀人灭口之心,不然此事宣扬出去,第一个拿自己问罪的,便是那穰侯!当日范睢使了小计谋,逃过了穰侯测查车架,穰侯若知晓其中缘由,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有何计策?不妨说来听听。”

燕穆低头作揖,抱拳道。

“范睢此人曾在魏国中大夫须贾门下为食客,其才智难当大才,大人何必弃朱玉而抱朽木?将他驱逐便是,来日无论穰侯还是魏国问起,秦使只需说路见一老者,身残,心生不忍,收留了他些时日,后见其好转,便让他自谋生路,此举非但不会招惹祸患,还会留下美名。”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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