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茶楼出来后,那少年公子的兴致依旧不减,老家人见小公子似乎很喜欢那宝四的话,便上前道:“公子既然喜欢,何不抬举抬举此人?”
老家人的意思似乎是想投其所好,没料到那小公子听了却立刻沉下了脸。“李总管,朕和你说过,帝王不以怒而兴兵,也不能以个人喜好而废国事,这宝四不过一张巧嘴,有何可抬举的?难道你想让朕的身边养一群阿谀奉承的弄臣?”

原来这位少年公子,正是大清光绪皇帝载恬,而那位李总管,自然就是太监李莲英了。此时李莲英见皇上发怒,连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再也不敢了!”

载恬闷声道:“起来吧,记住,不许再有下次!”

“是是,老奴绝不再犯!”又磕了个头,李莲英这才爬起身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赶紧快步跟上。

载恬似乎被李莲英搅合了兴致,一路上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这才柔声道:“那个宝四说的到没错,这刘永福和吴长庆两个的名字,倒还真是喜庆。”

这回李莲英再不敢胡乱接话了,载恬却将目光投向一旁那位师爷打扮的人,“王爱卿,你名文韶,朕命你筹措西学教育,也算应了景儿,你是否也能给朕一个惊喜啊。”

这位师爷正是原户部尚书王文韶,因为云南报销案被牵扯,让载恬撸了尚书的位子,却让他兴办西式学堂。

王文韶愁眉苦脸的道:“臣不才,有负皇上重托。”

载恬看看他,“哦?怎么,办的不顺利?”

载恬今天出来,单独带着王文韶,本就有询问教育一事的进展如何,只不过在茶馆儿被那宝四给打了岔,现在既然再次提起了话头,自然要问个清楚。

“回皇上,的确是困难重重。一方面是教师不好找,那精通西学的都是些洋鬼子,哪里有人家敢把孩子送来让洋鬼子教?再就是学生不好找,但凡有想念书的,都把孩子送往宗族、乡里的私塾,学的都是蒙学或儒家正统,这西学,却是无人问津。”

听了王文韶的话,载恬冷冷一笑,“恐怕王大人也是认为这西学不学也罢吧。”

自同治年开始,清廷就兴起了洋务运动,不过在朝也好,在野也罢,说的都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既然是拿来用的东西,自然没人去深入的研究和学习,而且让那些浸淫儒家思想数十年的老夫子们改为支持西学,也是难上加难。

王文韶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是让他办教育好说,让他办西学,却也一样是阳奉阴违,根本没有用心。

载恬自然知道王文韶心中所想,但是他也无法强求王文韶立刻就转变思路,毕竟,现在整个大清朝的人几乎都是像王文韶一样,根本无视西方的科学知识。只是捧着祖宗那几本经、书,坐井观天、固步自封、不思进取的人大有人在,王文韶还算是比较开明的了。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既然要用,那咱们就要把它用好。子曰,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我们不光要知道那些泰西的机器、轮船怎么操作,还要知道他们是怎么制造出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制造。只有这样,我们大清朝才能有朝一日,造出自己的轮船、蒸汽机乃至枪械、大炮。王爱卿应该知道,朝廷每年要拿出多少银子来向洋人购买军火、机器。难道王卿家就愿意看着这每年大把的银子就这样被洋人拿走?”

“若要这银子不被洋人挣去,那咱们就得有能力自己造,洋火、洋油、洋布、洋钉,诸般种种,哪一样是咱们造的了的?更别说那火轮、兵舰、钢炮、洋枪了。可要想自己能造,不去学西学能行么?”

“而且朕让你兴办的学校也是先从蒙学开始,所学的无非是在原本蒙学的基础上,再加上数学和洋文两项罢了。洋文暂且不说,这数学,本来就是孔夫子提倡的君子之六艺当中的一项,国人荒废已久,朕让你们重新拾起来,难道不行么?”

载恬说了这么多,王文韶也不分辨,只是低着头道:“皇上教训的是!”

“哎……”载恬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国朝两百年的束缚,他不可能一道圣旨就能将大清上下的思潮扭转过来,也不可能仅凭一两次谈话,就让王文韶这样的大儒接受西学。他只希望王文韶能听进去那怕一点儿,能帮他先把这教育的架子搭起来再说。因为他现在实在是无人可用。

“朕在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到明年的九月你还不能办起第一所学校,那就提头来见吧。”

下完了死命令,载恬还不忘给王文韶出主意,“如果你说那些人害怕洋人,那就不要用洋员教师,我们这些年不是陆续回来些留洋的学生么,可以从中选择人员充当教师。还可以从南洋、从香港聘请有知识的华人回来充当教师,这样不就解决了教师的问题么?”

“至于学生,那些乡绅、富户不愿意孩子学西学,你可以去录取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啊。朕办学校又不是为了收钱,穷人家的孩子念不起书,朝廷可以拨款让他们有书念。甚至咱们可以设立一个‘奖学金’制度……”

“奖学金?”

“没错,就是奖励学习的资金。凡是来念书的,一文钱都不用掏学校管吃管住还发衣服,考试考得好的,每个月可以奖励十斤大米、二斤猪肉。但同样,考试不合格的,就要予以辞退,省的混吃混喝还不好好读书。这样一来,一个学生一年花费也不过四、五十两银子,一所小学校不过几百人,一年的费用数千两而已。”

因为‘云南报销案’,载恬从王文韶和景廉两个满、汉户部尚书的身上一共榨了一百万两白银,照着这样的花销,起码能支撑一百所小学两、三年的开销。

王文韶虽然打心眼儿里反对西学,但是教书育人这一项,却是符合这位大儒的思想的。能够由朝廷出钱,让更多的人学习圣人的微言大义,那怕之中参杂了些洋人的东西,也是可以接受的。

“另外,南方要比北方更加容易接受西学,你在直隶办学举步维艰,不如先到广东去试一试。”

“既然如此,那臣就按照皇上的法子,去试一试。”

载恬点点头,“记住,所谓少年强则中国强,这件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你务必要给朕办好了!”

“嗻!”王文韶跪下行礼,“微臣告退。”

“去吧。”

打发走了王文韶,载恬带着李莲英和两个侍卫直接从后海回宫,这才走到宫门外,就看到毓庆宫管事太监方公公正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远远地看到皇上三人的身影,小方公公迈开两腿就向三人跑来,“奴才叩见皇上!”

“平身!”载恬叫起小方,随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方公公急道:“醇亲王进宫有急事面见皇上,奴才找不到皇上,这才在这里守候。”

载恬一惊,“醇王来了?可有何事?”

小方道:“奴才不知,王爷就在毓庆宫候着,奴才已经备好了龙撵,皇上……”

载恬二话不说,一挥手,“赶紧,摆架毓庆宫!”

回宫之后载恬先去乾清宫换了衣服,这才来到毓庆宫,醇亲王奕譞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载恬一进门,直接道了声:“平身,”止住了奕譞的礼,然后问道:“什么事儿这么急?”

奕譞连忙从袖中掏出夹片,“回禀皇上,大事不好,越南国都被法国人攻陷了,越南国王已经向法国投降!”

怀德之战让曾经不可一世的法国人丢了大脸,堂堂欧洲一流陆军强国面对一群土匪武装居然还要依靠大自然的力量将之驱逐,显然是脸上无光。

波滑先生经此一战,十分荣幸的成为了患有“黑旗军恐惧症”患者中军阶最高法国军官,而且这个病症将在下一场波滑参加的战斗中再次发作。

好在库尔贝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让法兰西多少找回了些面子。

1883年8月18日。这一天是法国人的礼拜六,天气晴朗。顺化外海驻守在顺安要塞中的越南士兵突然发现,远处的海面上开来了一只大舰队。

波滑想抢功而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后不久,库尔贝开始他的行动了。

当天下午,东京支队到达顺化外海,库尔贝下令各舰占取合适阵位,要求在水深允许的情况下,尽量靠近顺安炮台下锚作战,以助提高火炮命中率。

在敌方的炮台要塞前,竟然逼近下锚停泊,足见法军的不可一世。

东京支队中,以旗舰“巴雅”火力最为凶猛,被配置在对着顺安炮台群中央的位置,可以随时用火力增援其他军舰。“雷诺堡”号、“阿达郎德”号分别停在“巴雅”的左右,瞄准顺安要塞中位于南、北的两座大炮台。运输舰“德拉克”号停泊在“阿达郎德”身旁,负责攻击顺安炮台群的其他辅助小炮台。东京支队的其余军舰、炮舰因为吃水浅,则负责必要时抵近陆地,直接火力支援登陆部队。

整个东京支队呈现一字排开,摆出以右舷对准顺安要塞的姿态。

得知法国人兵临京城,早已乱作一团的越南朝廷更是六神无主。

5月,就在刘永福黑旗军斩杀李维业,法越关系异常凶险时,越南嗣德帝阮福时在内忧外患中去世。国家新丧,又正值国难当头之际,越南中枢的官员们并没有在讨论应对之策,竟然闹起了一场宫廷内斗。

阮福时死后,按制由嫡长子太子应禛继位,但是权臣阮文祥、尊室说等与应禛有隙,竟奏请皇太后废嗣,另立旁支——郎国公洪佚——为帝,称为绍治帝。

此时绍治帝刚刚即位,就遇到了法国进攻顺化这桩大变故。

法军东京支队旗舰“巴雅”号,1882年建造于布列斯特,舰型上属于装甲巡洋舰,在法国海军又属于一类特殊的类型——驻外军舰。这种军舰主要用于担任法国各驻外海军支队的旗舰,战力上要求不落后于所在地区的英国驻外军舰,同时要求舰上保留全帆装,以便在缺乏海外补给点的情况下,也能照样远航。“阿达郎德”号也属于这种均衡型军舰。

8月18日下午四时,法军开始炮轰顺安要塞。攻击由“巴雅”号开始,一瞬间,隆隆的炮声顿时响彻顺化外海。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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