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唐景崧从越南回到广西后,立即向朝廷发报,得到纸桥大捷消息光绪立即命令唐景崧火速北上,进京汇报详情。六月中旬,一路舟车劳顿的唐景崧终于踏进了北京城。
崇政殿中,包括李鸿章在内的六位辅政大臣一个不落,还有各部的尚书和几个王大臣也都在,光绪帝正在询问刚刚回京的唐景崧。

“你是说,如果不考虑后来被法军炮舰射杀的士兵,这一战黑旗军实际上死伤的人数要比法国人还要少?”

不怪光绪反复询问,实在是这一战果太出乎众人意料。即使是知道这一战或许能胜的载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战果。

“回皇上。确实如此。臣万万不敢欺瞒!”

知道众人不信,唐景崧进一步解释道:“当时臣和李中堂的部下丁逸伟、李季云同时在远处观战。那黑旗军用了一种很奇特的战术。士兵们不是一窝蜂的冲上前去,也没有采用湘军、淮军等练军的阵列迎敌,而是四散开来,且战且退,利用距离抵消法军的火器优势,逐步拖垮了法军的进攻,再由伏兵从侧翼杀出,一举击败法军。”

“哦?黑旗军竟然采用了战术?”

“正是,而且以臣所见,这些士兵的枪法很准,几乎每十发枪弹便能击毙一名法军。同时他们在进攻中很注意保护自己,在更换枪弹的时候都是藏在有掩护的地方或者躺在地上。若是法国人射击过于密集,他们就趴在地上不动,等到枪声一停,立刻起来攻击。所以黑旗军自身伤亡就要少得多。”

唐景崧所说的这些,殿内的大臣们都闻所未闻。待要不信时,唐景崧却说的有鼻子有眼,也不像是编出来的——唐景崧也是第一次出京,编也编不出来啊。更何况当时还有一干清军军官在看,根本瞒不过去。

“竟然有如此奇特的战法,他们是怎么训练的,是请的洋人教练么?是德国人还是美国人?”

听到李鸿章这一问,唐景崧略显尴尬的答道:“这个,据刘永福和他们的将领所说,这战法是刘永福的公子琢磨出来的,他们练了不到一年,便有此效果。”

“什么?”众大臣更加惊奇,“刘永福的公子怎么会懂这些?他多大年纪?留过洋么?带过兵么?”

又是一连串的问题。

知道这一答案会引来诸多质疑,所以唐景崧才显得尴尬,但更让其他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呢。

“没有。刘永福的公子只有十三岁!”

咚、咚、咚、咚

众大臣倒了一地。

“这不可能!唐景崧,你要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郑亲王第一个质疑道。

“王爷、列位大人,下官初时也是不信,还将那刘永福的公子好顿奚落,为此险些和刘永福翻脸。但最后下官不得不信,确实如此。就是丁、李二人也佩服万分,我已经留二人在黑旗军中,希望能得到这种训练地方法。”

得到了确认后,诸位满清大员不但没有接受现实,反而向一头扎进了苍蝇窝,嗡嗡一片,都是质疑唐景崧欺君瞒上、冒认军功、妖言惑众得声音。

唯一冷静得,只有光绪皇帝。

看着下面吵成一片,大有将唐景崧立即推出去正法的架势的众位王公大臣,小皇帝皱了皱眉头,离开了座位。

看到皇帝站了起来,诸位大臣这才渐渐住嘴。

“大家也不要在这里猜疑了,唐卿家说的是与不是,现在先不着急证实,将来等丁、李二人回来,自有分晓。”皇上一句话定了调子,随即对唐景崧道:“你这次做的不错,先回去休息一下,之后还有差事给你。”

得到了皇帝得赞许,唐景崧跪安下去了。

看着离去的唐景崧,载恬脑子里飞快的转动了几个念头。“诸位爱卿,朕以为,不论唐卿家所说实情如何,这纸桥大捷一事,是错不了的。”

的确,以清廷得到的消息,法国人已经做出应对了,那自然是假不了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进一步支援刘永福,使其继续拖住法国人。同时,又如何应对法国人可能到来的海上的报复行动。”

一说到正经事儿,这些个尸位素餐的大臣们立刻哑了火,再不像刚才攻击唐景崧一般得信口而谈了。

李鸿章左右看了一看,见无人应对,只好站出来道:“臣回京之前,曾和法国新任公使德里古谈过几次。以臣之见,应该借此机会,继续和法人谈判。至于海防方面,我水师相对法国薄弱不堪,口岸防不胜防,若是法人真的与我失和,臣恐后患无穷。法军铁甲舰四十余艘,快船数以百计,而我水师本少,又未经战阵,海上实不可与争锋。”

李鸿章虽然是主和派,但他所说的也确实是事实,只不过载恬绪想听的不是现在面临的问题,而是问题的解决方案。

似乎看出了小皇帝的不悦再加上本就和李鸿章不对付,李鸿章话音刚落,旁边翁同龢就道:“李大人也莫要太涨他人志气。我军水师虽弱,但陆上我众彼寡,我主彼客,未必不可一战。刘永福之黑旗军仅有数千人,就能胜之,难道我大清数十万将士,反而要投降不成。”

李鸿章听了,立刻针锋相对道:“翁大人此言差矣。虽然我陆师胜于法人,但一时战胜,未必历久不败;一地之胜,未必处处皆胜。若是战而不胜,日后在想议和,反而更加被动,而且其他各国若是纷纷效仿,岂不遗患无穷?”

见两人又争执不下,载恬有些不耐烦起来。

“曾纪泽来电,法国人海军已经开往东亚,此时即使议和,难道法国人就会打道回府?记得朕当年读过一个故事,乃是一个叫蒲松龄写的‘狼’。这法国人就像是狼,所图的,不光是越南这块肉,还有我大清这个人。狼性贪婪,岂肯善罢甘休,我若不示之以刀,它怎肯退却?倒不如以越南为饵,以军器资刘永福,使其成为钓钩,或许能收意想不到之利。”

“现在关键是海防,只要海上能守住,再加上刘团在越南的胜利,那就是我们的赢面大,到时再和谈,我们也有底气。”

说着,载恬将目光转向左宗棠。“左卿,你曾经在南洋任上多年,法人如果从海上进攻,南洋首当其冲,你有什么看法?”

左宗棠一直是主战派,他自然希望能用最小得代价换来最大的利益。只是海防一事,毕竟差距太大,他左大人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连素以善战、知兵著称的左宗棠都没有良策,其他那些尸位素餐的王公和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清流,载恬就更不指望了。

虽然众人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但此时因为纸桥大捷,主战派的意见还是占了上风,随即载恬颁下圣旨:“电谕曾国荃、岑毓英、倪文蔚,就近赶添劲旅。令徐延旭、黄桂兰坚守北宁。至于刘永福提要武器弹药,由江南制造局火速准备,押赴越南,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推诿!”

同日,又商议由醇亲王奕譞会办法、越事宜,李鸿章仍回直隶总督任上,兼北洋大臣,继续接触法国公使,不使谈判断绝。张树声则调往两湖,以左宗棠督两江,并兼南洋大臣,督办南洋海防及支援云贵、广西、越南军器事宜。

第十章、怀德大捷

8月15日,就在库尔贝为进攻顺化忙于先期准备时,东京远征军总司令波滑调动包括陆军和海军东京分队的炮艇在内的两千余人,水陆并进,准备抢先向黑旗军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报复性进攻。

作战室中,波滑正在安排进攻路线。

“陆地方面,分作左、中、右3个纵队,右侧纵队由比硕上校指挥,左侧纵队的指挥是雷维龙中校,中路纵队由参谋长科罗纳少校指挥。我本人率领宪兵、后备军以及越南雇佣军跟随左翼纵队前进。”

随着波滑的安排,涉及到的军官一一起立领命。

“水路方面,东京分队派出炮舰六艘,以及汽艇“海防”号配合作战。这次的目标,就是北方的黑旗军营地。为实现这一目标,我们需要先占领怀德府。”

说到这里,波滑起身指向地图。

“左翼和中路纵队从陆地直捣怀德府周围,负责攻占怀德府,右翼纵队在东京分队的炮舰配合下,水陆并举,沿红河而上,攻击红河岸边的黑旗军四柱庙据点。”

说完,看了看在座的军官。“还有什么疑问么?”

“没有!”

“好,准备出发。先生们,让我们山西见。”

早在海防会议之前不久,波滑属下的东京远征军就已经开始对骚扰法军占领区的越南军队实施进攻。

自从黑旗军在纸桥重创法军,阵斩李维业之后,越南各地的官军也被调动起来,像黑旗军一样,骚扰法军侵占的城市,加强己方的要塞工事。

不过越南军队的战斗力和黑旗军无法相提并论,缺少装备、训练并且战术陈旧、士气低迷的越南军队在遭遇波滑带来的法军精锐时,完全是被痛殴的扮相。7月19日,南定的法军司令巴当率部出城进攻城外一个连日来不断炮击南定的越南军队阵地,经过短短数小时的战斗,法军以阵亡法国兵1人,越南雇佣兵2人的代价,打死了1000多越南官兵,完全占领并拆毁了越南军队的驻地。

如此悬殊的战绩,不但坚定了波滑信心,也给所有法军官兵树立了必胜的信念。但也正因为如此,法军内部开始渐渐滋生轻敌冒进的念头,波滑更是急切的想要在库尔贝攻克顺化之前,取得一份足以媲美的战功。

那只能是消灭或者至少重创频频给法国带来耻辱的黑旗军,才可以让波滑安心。

次日清晨,东京分队舰只除“豹子”号因为机械故障掉队外,均抵达四柱庙附近,并立即向黑旗军炮垒要塞猛烈射击。随即受命攻占四柱庙的东京远征军的右翼纵队发起进攻。

此时驻守四柱庙的是原本随唐景崧来越的淮军精锐丁、李两个营。

占领河内后,唐景崧本想鼓动黑旗军一鼓作气,攻下南定、海防。但被刘永福以法军炮舰犀利为由拒绝。唐景崧无奈,只好沿陆路返回广西,先向清廷汇报此次越南之行的战果,顺便要粮要饷、要枪要人。而留下的丁、李两个营则随同黑旗军一起驻防河内,并接受新式训练。

要说淮军精锐的底子还是很强的。仅仅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就初步掌握了现代战术的基本动作。随着黑旗军主动撤出河内,这两个营也就被安排到四柱庙驻防。

‘轰~’,‘轰~’。

接连不断的炮声中,李季云衣冠不整的跑到丁逸伟面前,急切的说道:“丁大人,再这样打下去,我的营头就全交代了。法国人的炮舰火力太猛,弟兄们根本抬不起头来。我看,不如放弃前沿阵地,直接退守三号工事,这样,我们还能依靠炮台,牵制敌军。”

丁逸伟也知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法军在河面上,自己的步兵根本打不着人家,硬抗就是死路一条。丁逸伟马上同意李季云的意见,随即两人下令士兵放弃河岸阵地,退守炮台。

依托炮台,丁、李二人立即给法军以重创。

清军的炮术和常年在各殖民地作战的法国海军相比差远了,但炮台居高临下,而且有坚固的防御可以给清军带来更多的保护。在地利上,清军算占了优势。

另一方面,虽然清军在四柱庙仅有一门120mm后膛炮和几门老实前膛12磅青铜炮,但法军过来的5艘炮艇也不过是4门120mm炮和一门160mm舰炮,优势的确在法国人一方,但清军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红河上的东京分队“飓风”号炮舰连中2弹,煤舱被击穿,导致军舰进水;“闪电”号舰首的火炮防盾被击穿,2名炮手受伤。

在近似短兵相接的距离上,防护薄弱的小型炮舰危险性非常大。水军的指挥官莫列波约中校立即向岸上的陆军发信号,要求他们马上攻击敌方岸上炮台,吸引敌方火力。

随即,负责占领清军河岸工事的法军右翼纵队,在比硕上校的指挥下,向四柱庙清军炮台发起了猛攻。

法军步兵的进攻给清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丁逸伟不得不率领大部分兵力应对来自陆地的火力,以掩护炮台。但同时,莫列波约也抓住战机,用炮舰上的主炮和附属机关炮向清军阵地猛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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