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阳才刚刚睡醒,都有些不太情愿的升了起来,这一天封阳城李府内可是热闹寻常,家丁们天没亮就起床了,忙活着一切。
那大厅内的主位前站立着一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威风有加,一身契丹族传统服饰,打理得是容光焕发,特别精神。

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家丁,那怀里抱着个有他半个大小的白玉瓷器,小心翼翼地来到那男人身前就是问道:“诶,老爷,这就是咱连夜从丹州送来的,您瞧瞧。”

听闻此话,想必这中年男人便是那李府老爷李腾程吧。

李腾程看着这瓷器点点头,这成色这做工堪称极品中的极品呀,即便是在整个辽中也能称上数一数二的宝物呀,不觉有那么一点心疼,面略露了些难色,一咬牙摆摆手:“可以可以。”刚把那家丁打发走,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叫了回来,道,“诶诶,回来!我记得我房间里还有两颗夜明珠,也取过来。”

那家丁微愣了愣,好家伙那夜明珠可是老爷最喜欢的了,想记起当年公子就是摸了下,都没差点给打得半死,就在家丁发愣之际,李腾程就怒喝道:“还不快去!”

家丁心头一紧,连连应后就转身跑开了。见到家丁走开,李腾程才深吸口气,威严的咳嗽一声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似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身边的婢女气道:“诶,那兔崽子怎么还没过来呢?”

“来了来了,别催。”话音刚落,只听见大厅旁传来李霸的不快声,一边走到父亲身边一边道,“真是的,昨天等那么久不肯见,今天又要见,这不折腾人嘛…”小许的埋怨了一下,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个巴掌打在了后脑上,李霸吃疼的叫了声,抱紧脑袋。

李腾程俩眼睛瞪得跟狮子一样,真想把这小子给揍一顿,大气道:“你小子知道什么啊,人家元帅日理万机,是你相见就能见的?你昨天去了没见着,今天让县令带咱俩过去,哪是给咱们李府面子!”说罢那气还没消,“滚滚滚…快去收拾你的东西!”

李霸揉搓着脑袋,这下可打得真疼,偷偷嘀咕着,“日理万机,那么忙跑…跑封阳来干嘛呀。”说得小声,不敢让父亲听见,退到一旁房间收拾自己的礼品,不过关于那给咱李府面子的话,李霸觉得很有理。

折腾了一会儿,李氏父子在家丁的陪同下带着大包小包就出来了,而府外有一架马车停着,马车旁站着一衣着官服的男人,这正是之前在城门口迎接辽中统帅的封阳城县令翰忽奴,见到俩人这番模样也是吃了一惊,不觉气道:“你们这干嘛呢?走亲戚呢?”

李腾程微愣,就是道:“咱不得给元帅准备点东西呀。”

“你准备东西…”翰忽奴顿时无语,指着那些大包小包就是道,“你挑两件就行了呀,拿这么多门都进不去!”

“挑俩件…”李腾程看了看这身后的包裹似乎确实有点多,想了想也觉得在理,这东西得一件一件慢慢送,一次性太多难免会惹人舌根,想了会儿留什么就对着家丁说道,“把那瓷器和夜明珠带上吧。”

李霸也惊了一下,“那…那我的呢?”

李腾程瞪了这小子一眼,怎么没点眼力见呢?不过话说这些东西要真全收了,自己可得心疼一段时间。

这一路上的气氛都是有点压抑,李氏父子是激动中带着一点紧张,紧张里带起一丝好奇,毕竟也没见过驻军总元帅,有点期待呢。

这翰忽奴给俩人说了待会儿见到萧英杰后千万不要乱说话,至于那宴会的事情见机行事,今天是个好机会可别搞砸了。

封阳城,客栈之中。

萧英杰依然坐在那茶桌前,各辽中统帅端立于左右两边,等待着这李府的到来。

好久过后,听见了上楼梯的脚步声,房门被缓缓推开,那领路的重铠持戟武士对着门外招呼了句,“进去吧。”

说着话,只见县令点头哈腰带着李氏父子就走进了房屋里,三个人都低着头来到屋子中央随即跪地齐道:“下官(草民)见过元帅。”

翰忽奴是见过萧英杰的,他到没觉得有什么。但李腾程与李霸是第一次,原本以为这辽中驻军总元帅怎么着也得是一个中年男人呐,却没想到萧英杰居然这么年轻,李腾程看着都咽了口唾沫,他估计着萧英杰这应该还不到而立之年吧,却能身居如此高位要职,再看看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双手捧着那装着夜明珠的盒子在思考着,萧英杰看了三人一眼,面无表情的沉吟片刻就让他们起来。

李腾程虽然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质疑,萧英杰虽只穿着衣袍作一平民装扮,但那眉宇间透着一股君临天下的威慑力,外加上这周围一众衣着兵铠的辽中统帅,感觉这客栈房间里怎么有几分白虎堂的味道,不禁让人瑟抖。

李腾程三人谢了声也就站了起来,笑道:“哎呀,真…真没想到,元帅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能撑起辽中整片天地,真是令人叹服。草民半世浑噩,在元帅面前真是自愧得抬不起头来。”也许旁人听了这话觉得李腾程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但他自己知道,真的有点发自肺腑呀,太让人震撼了。

萧英杰看着这人一脸漠然,也没说话。

李腾程微低着头颅,尴尬的咳嗽一声,继续道:“那个…那个今日得幸元帅召见,小民也未备厚礼,这带了俩小礼物,希望元帅能够笑纳。”说着也示意了身旁的李霸。

这一人端着盒子,一人抱着那白玉瓷器就走到萧英杰的圆桌前,稳稳放下然又退后了开。

萧英杰只看了一眼那瓷器,都没心思去看那盒子里装的什么,对着身旁的一统帅点了点头,那人抱拳敬后,就离开了这屋子。

萧英杰深吸口气,看向了身前的三人就是道:“今番让县令叫你二人过来,是想让你们见俩人。”

“见人?”李氏父子同时一惊,但也没多久只见萧英杰之前吩咐出去的统帅回来了,他身后带着俩人,这正是昨天夜里萧英杰在窗户前看到那在街道上拉扯的妇人与小女孩。

俩人进了房间就跪在地上,那妇人道:“民妇见过元帅。”

见到她俩,萧英杰脸色微好了一点,点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看坐。”说罢吩咐了身边的统帅,便是搬来了两张凳子。

两人谢过后就乖乖的坐了下去,那李腾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霸的脸色就不好了,浑身发起了抖来,眼神游离不定,齿牙哆嗦。

萧英杰看了李腾程一眼又看了李霸一眼,他是何等聪明的人,见俩人这表情也就猜出来七分,“我在这封阳城里呆久了,听闻这城里有句话,知道李府对我辽王法颇有见解,本帅有些地方不明白,所以特来请教一二。”

闻言,那站在一旁的翰忽奴脸色有些大变,显得极为苍白。而李腾程与李霸俩人都吓得腿脚一软,立即跪了下去,大呼道:“不…不敢,草民不敢呀。”

萧英杰倒没空理会这二人,对着那一旁瑟瑟发抖的翰忽奴就是问道:“县令大人,不知这强取豪夺、欺男霸女、勾结官府该当何罪呀?”

那翰忽奴抖动着身躯停不下来,战兢道:“依律杖三十,鞭五十,掌嘴百板。”

萧英杰默然又继续问道:“那伤人jianyin、私设公堂、欺瞒巡令、谎报安平又当何罪呢?”

翰忽奴这脸扭得跟什么一样,手心里的冷汗是哗哗直流吸着凉气却不敢怠慢分毫,回答道:“前…前者视以轻重处压狱至腰斩不等,后者贬为奴隶,发配打谷充军!”

听过县令的回话,这地上正跪着的李氏父子身躯抖动得更加厉害,满头的冷汗是如拇指般一个劲的往下掉,倘若此时萧英杰只需一个摆手,俩人就能立即被打入死牢!

这个道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也都在等待萧英杰的后话以及命令,过了片刻只见其嗯了一声点点头,嘴角微勾就是说道:“那照这么看来,这封阳城内的王法似与我大辽历律相差无几嘛。”

翰忽奴咽着唾沫,额头上也是挂着冷汗,压低了头颅不敢看萧英杰一眼,更不敢乱说话。

萧英杰微作了一番停顿,就是看着三人轻语道:“既然如此,那本帅也就没必要学了。况且现还有军务需忙,若你仨人没事也可以离开了。”

这话说出后,身前的三人都震惊了好久,“没…没,没事,没事。”翰忽奴最先反应过来,这都快要给吓虚脱了,嘴唇干燥没有血色连忙道,“那下官,下官不打扰元帅了,这…就告辞。”说罢福了一礼。

李氏父子也是扣首齐道,“草,草民告退。”

三个人战战兢兢的后退往外走,刚要退出房门时,萧英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就是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吧。”说罢便抬起手揭开杯盖,随即一阵清香的茶烟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缓缓小吹动水面喝下了一口茶。

三人在门口愣了一下,也没敢答话就立即退离了这房屋,是没停歇半步连忙往客栈之外去,生怕他若反悔又要将仨人给抓回一般。刚走下那门前小台阶,就听到后面有军士喊道:“站住!”

三人现跟惊弓之鸟一样同时一个寒抖,那李霸虽然在封阳城里横行霸道,却也是始终没遇到这等大官的威胁呀,不禁间的一吓唬,只见得他那两腿间的裤裆都有些被水渍打湿,三人是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乱动。

那重铠持戟武士绕到他仨身前,其身后还跟随着俩辽中士卒,俩小兵将那白玉瓷器与装夜明珠的盒子丢到翰忽奴与李腾程的身上,那武士道:“元帅让我把这东西给你们,走吧!”说罢露了一个狠色瞪了一眼,便也不理会三人,带着俩兵又返回了客栈。

房间里的那妇人与小女孩,她们虽然知道萧英杰是在帮自己主持公道,但毕竟仍是平民根本不敢得罪县令与李氏父子,这全程都挂着泪水不敢乱语,因为倘若萧英杰有一天走后,那自家也大祸临头了。

待那仨人离开了,妇人才敢带着小女孩从椅子前跪下哭泣道:“民妇替小女叩谢元帅了。”言罢,五体拜地,已然泣不成声了。

“谢谢大元帅。”小女孩咬着嘴唇,晶莹的泪珠根本止不住。此次是她们幸运能遇见萧英杰亲自过问,那李府定然一段时间内不敢再做恶了。

萧英杰以及在场的众统帅在昨晚就已经知道了这事情的始末,当然也不需这妇人俩对自己如何感恩戴德,这惩奸除恶本就是为官的职责之一,而蛀虫之祸,理应人人得而诛之。

一名统帅将那妇幼带回房间去安顿,择日再送她们回家。妇幼也走了,萧英杰还正思索着什么时,这身旁的一人就是愤愤道:“哎呀,真不过瘾,元帅您怎么就不办了这仨畜生呢!”

“是啊,元帅您能救一对受害的妇幼,可这封阳城里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受这仨人的毒害,瞧瞧把这城里给搞得乌烟瘴气的!”另一统帅也接过话就是带着半丝不满的说了出来。

萧英杰看着这二人都还没说话,其身旁又一统帅道:“诶,你们俩个…不是什么事都得靠蛮力解决,元帅这叫敲山震虎,学着点吧,跟个大老粗一样。”

那俩人同时啧了个舌,蹬鼻子上脸更加不满了。萧英杰却是轻轻一笑,就是道:“你们呀,这打仗确实没得说,但脑子不灵光。咱们元帅府统领辽中军权,擅自干预行政这本就不好,难免会让人觉得有夺权之嫌,况且此乃陛下大忌。”萧英杰说完后那俩统帅脸都偷偷一红,剩下的也都点头觉得有理,只听萧英杰继续说道,“这举头三尺有神明,恶人自会有天收,着什么急呀,我们不插手管,不代表就没别人来管吧,安分一点,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下那俩统帅也都哑口无言了,尴尬的咳嗽一声,长长叹息。

萧英杰看着这二人就想笑,无奈摇摇头,刚抬起手中的茶杯正欲喝茶时,只见那门外匆匆走来一军士,跪地抱拳急道:“元帅,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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