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哨儿累得不行,却也奈何不得方云奇,突然心生一计,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想诱方云奇前来。
方云奇停下脚步,回身微笑着看着柳哨儿,却并不近前。见此计不中,柳哨儿气极,自己爬起来,重重哼了一声,一跺脚回山洞去了。

弟兄们早看出方云奇武功高超,总舵把子绝非对手,但打不赢就使小孩子脾气,恐怕回洞里哭鼻子去了。众人不禁一阵哄笑,却被郑兴梓驱散。

郑兴梓请方云奇进洞,洞中只有柳哨儿一人,正坐在交椅上生闷气,拉着脸,双眼狠狠地瞪着方云奇。

郑兴梓笑道:“哨儿,莫生气了,你的功夫比起云奇老弟可差远了,他并没真正与你交手,要不然你早被他打倒了。”

“三叔,你莫偏向他。”柳哨儿娇嗔道,“他要是不跑,哪个打倒哪个还不一定哩。”

郑兴梓哈哈一笑:“莫闹了,哨儿,说正事吧。”便让方云奇讲明此次来意。

说到正事,柳哨儿神情一变,好似一下子就回到了总舵把子的角色,敛神听方云奇讲话。听完,柳哨儿对其它事项没表示什么异议,但对由方云奇任川江抗日先锋团团长存有疑虑。

方云奇道:“并非我想做这个团长,这是蒋委员长的安排,如果总舵把子觉得有问题,我可以上报军委会,请求改任总舵把子为团长。我任不任职都无所谓,只要能与弟兄们一起上阵杀敌就行。”

柳哨儿道:“我也并非要做那个什么团长,只是你方云奇非我洪门中人,又与我袍哥人家无甚渊源,众位弟兄如何敢以身家性命相托?”

郑兴梓道:“是呀,要想说服众多山头老大的确很难啊。”

“除非”柳哨儿欲言又止。

“总舵把子有话请讲,只要我力所能及办得到,绝不含糊!”方云奇急切地道,“上海已经打得难分难解,日本人不断向上海增兵,国军压力很大。我们越早开赴前线,越能支援淞沪会战,军情紧急,还望总舵把子早定大计!”

柳哨儿对郑兴梓道:“三叔,飞鸽传书各山堂,请各位龙头老大连夜前来商议大事。”郑兴梓得令出洞,柳哨儿又命人看茶,与方云奇进行长谈。

第二天夜里,各山堂龙头老大陆续赶上山来聚齐。山洞里亮起通明的灯火,各位老大连夜开始议事。

方云奇非门下弟兄,不能入内,只得在洞外干着急。其间郑兴梓出来两趟,劝方云奇回住处歇息,议事结果一出来,他会立即通知他。

方云奇哪里有心思睡觉,回到住处草草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见窗户一发白,便立即翻身跃起,来到洞口。但洞内仍在议事,方云奇只得焦躁地在洞外徘徊。

天大亮时,郑兴梓终于出来请方云奇进洞。洞中宵夜的杯盘一片狼藉,很多人脸上都显出浓浓的倦意,看来他们争论商议了一夜。

大家见方云奇进洞,都不言语,神情各异,有的漠无表情,有的眼含期待,有的面露敌意,而柳哨儿则面带焦急。

见此情形,方云奇知事情棘手,肯定他们讨论一夜,却没有任何结果。果然,柳哨儿缓缓说道:“方长官为我袍哥之事辛苦奔走,众兄弟实在感激,但改编一事尚需从长计议,怕是你要无功而返了。”

方云奇叹道:“既如此,我不敢强求各位。”他眼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在谭老大脸上停了片刻,又缓缓道:“实不相瞒各位,从我到蒋委员长身边做侍卫那天起,我就一直向蒋委员长不断地请求,要求上前线去杀倭寇,可蒋委员长一直都不批准。在我来这里的前两天,南京中央军校的一名青年学生为了上战场,饮弹自尽,用自己的死向蒋委员长和国民政府尸谏!蒋委员长得报后深感震惊,终于同意了我的请求,派我上前线去。蒋委员长告诉我,会党弟兄素来忠义,在辛亥革命中与革命同志共同举义,侠义报国之心显露无遗,因此才欣然命我收编川江袍哥武装开赴淞沪战场,再次为国建功。但各位既然不愿意,那自是有各位的考虑与困难。前线战事吃紧,在下不能在此久留,就此别过诸位。”

方云奇抱拳一周,便要出洞。柳哨儿问道:“你打算往哪里去?”

“当然是上海!虽改编未成,川江抗日先锋团只有在下只身一人,但也要赶赴战场——这是军令,不可违!”方云奇道。

“慢着!”谭老大站起来道,“崆岭滩死难弟兄怎么说?”

方云奇道:“军委会参谋部已签署命令,对崆岭滩阵亡弟兄亲属按国军将士烈属待遇抚恤。各位把阵亡弟兄名录和地址交郑大哥,在下再修书一封,郑大哥一并送到武昌行营即可。”

方云奇欲走,谭老大又一次叫住他,道:“你办事地道,我也直话直说。要说杀倭寇,我们袍哥弟兄无论老少,绝不拉稀摆带,要不然也不会有崆岭滩助战一事。但国民政府不能让我们相信,我们只认你,如果你能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们就接受你的改编跟你走。”

方云奇回身,郑兴梓道:“谭老大的意思是请你加入袍哥。”

方云奇迟疑难决。谭老大又问道:“你可曾成婚?”方云奇摇摇头。

谭老大目示郑兴梓,郑兴梓便送方云奇出洞,再三挽留他再住一晚,言明日定有分晓。方云奇拗不过郑兴梓殷勤之意,虽心急如焚,只得暂且住下。

晚上,方云奇正坐在房中苦闷,忽听外面鼓锣喧天,出门一看,只见外面张灯结彩,好似要办什么喜事。正值疑惑,郑兴梓和谭老大走来,笑道:“恭喜老弟!”

“在下何喜之有?”方云奇苦笑道。

郑兴梓与谭老大对视一笑,道:“我们总舵把子决定今晚招赘你为婿哩,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什么?”方云奇差点惊倒在地。

不由他分说,郑兴梓和谭老大就架着方云奇来到洞中。洞内彩灯高悬,锁呐阵阵,十几桌酒席已经摆下。

见方云奇进来,众人纷纷高叫道:“新郎倌来喽——”

方云奇大窘,脸赤至脖梗,猛挣脱二人,向洞外跑去。忽一声断喝,一人挡住去路,正是一身红衣打扮的柳哨儿。

只见柳哨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道:“怎么,我配不上你这个丑八怪么?”洞中一阵哄笑。

方云奇双手乱摇,语无伦次,道:“不是不是——只是——”

柳哨儿朴哧一声笑了,嫣然道:“三叔,全凭你作主了。”便扭腰摆臀,飘然而去。众人又是阵阵哄笑。敲锣打鼓吹唢呐的,更加卖力地整起来,洞里洞外都震天价地响。

众人复将方云奇拉回洞里,不一会儿,柳哨儿顶着红盖头,袅袅娜娜,在人扶导下来到洞中。

郑兴梓拿出系着大红花的红绸带,一端交给柳哨儿,一端塞在方云奇手中,然后就站到一旁高叫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方云奇哪见过这等阵势,跟作梦似的,在众人的哄笑和大呼小叫中,被人强摁着拜了天地,走完程序,又稀里糊涂被送进了洞房。咣当一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方云奇象一只落入陷阱的野兽,焦躁地在屋里转来转去,彷徨无计。而柳哨儿此时端坐在床上,头上蒙着红盖头,以前的泼辣野气早不见踪影,就象立马变成了一个羞怯怯的小媳妇儿。

夜深了,外面的喧闹声也渐渐消散了,方云奇坐立不宁,不禁连声叹气。

柳哨儿一把扯掉头上的盖头,霍地站了起来。

方云奇一惊,忙问道:“你怎么啦?”

柳哨儿怒目问道:“有你这么当新郎倌的吗,半夜了还不来揭我的盖头,想憋死我呀!”

方云奇慌道:“你们这不是胡闹么,哪有牛不喝水强摁头,逼人成婚的,再说我”

“你怎么,是不是已经成婚啦?”柳哨儿道。

“那到没有,只是我已有心上人了。”方云奇低声道。

柳哨儿笑了,大大咧咧道:“那算什么,不管你有没有心上人,反正现在你是我的官人,我是你的娘子。就算以后你又娶了她,那也是我为大她为小噻。”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么?”方云奇怒道,“再说国家正在战争之中,前方将士在流血,我却躲在这深山里成亲,岂是大丈夫所为?你们这不是陷我于不义么!”

柳哨儿走上来,要抓方云奇的手,方云奇甩开了。

这次柳哨儿却没有生气,柔声道:“你要报国,我并不拦你,但你也要让弟兄们有个信你的理由哇。你不肯入我袍哥,那就只有入赘洪门这一条路了,反正你未娶亲,我没嫁人,不是正好吗?”

“这——”方云奇语塞,他没有想到他们竟把报国与成亲连在一起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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