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冈安直亲自端来沏好的香茶,恭敬地摆在武井二龟面前,然后就笔挺地站在旁边,不敢落座。武井二龟让吉冈安直撤去卫兵,关上房门,并示意他也坐下,请溥仪也坐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了,溥仪心中不免有些打鼓,日本人弄得这么神神秘秘,不知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

果然,武井二龟单刀直入,问溥仪的弟弟溥杰在哪里?溥仪说正在皇宫禁卫军里当值。武井二龟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溥仪看了一阵,看得溥仪心中有些发虚,不自然地转了转头。

武井二龟道:“阁下,我们不用浪费时间了,我挑明说了吧。溥杰跟嵯峨浩小姐的婚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到底是应允还是不应允呀?”

溥仪明白了,日本人是来作交易的。满州国成立时,日本人原本想让溥仪娶个日本女人,溥仪坚决没同意。日本人便又打上了他兄弟溥杰的主意,打算让溥杰跟一个叫嵯峨浩的日本女子结婚。

溥仪心中明白,根据日本人制定的满州国皇位继承法,皇帝死后若无子嗣,可由兄弟的儿子继承皇位。溥仪膝下至今没有一男半女,若他兄弟溥杰跟一个日本女子结婚,倘若生下儿子,那将来满州国的皇帝岂不是变成了日本人的外孙。如此别说江山了,就连皇室纯正的血统都丢了。所以,溥仪坚决不同意弟弟这门婚事。

武井二龟逼视着溥仪,要他表态。溥仪迟疑着不开口。武井二龟按捺不住,目露凶光,道:“阁下的亲戚杀害了大日本皇军四名士兵,这可是严重损害日满亲善的重大罪行,按日满亲善条例规定,是要统统被枪毙的!”

吉冈安直也瞪着眼对溥仪道:“我大日本帝国士兵个个都是大和民族的精英,一个人比支那十个人都强,岂能轻易被支那人杀害而不追究?阁下,你可要仔细考虑清楚,如果你不答应溥杰与嵯峨浩小姐的婚事,你的皇叔和皇妹是断然不能活着回来的!”

武井二龟和吉冈安直一唱一和,威逼利诱,步步进逼。溥仪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垮了,他只好百般无奈地对武井二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日本人对溥杰的婚事安排。

武井二龟满意地站起来,笑道:“阁下放心,你的亲戚会很快放回来的。”又敷衍性地向溥仪行个礼,就在吉冈安直的陪同下走出了房间。

掌灯时分,一辆日本军用卡车驶入皇宫,赵宣国、赵宣威和赵珍怡遍体鳞伤从车上下来,相互搀扶着来到溥仪房间。见此情形,溥仪不禁大哭,赵宣国等三人也与溥仪哭成一团。吉冈安直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

赵宣国冲着溥仪跪拜,凄然道:“听说皇上以绝食抗争,方才保住臣等三人性命,皇上大恩,臣等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呀!”

溥仪赶紧扶起他,强装笑颜道:“皇叔快快请起,切莫这样讲,真愧煞朕了。”

吉冈安直忽冷冷地道:“根据关东军司令部命令,赵宣国、赵宣威、赵珍怡与阁下辞行之后,必须立即离开新京,离开满州国,不得逗留,否则皇军格杀勿论!”

溥仪强忍悲痛,命手下人拿来一柄玉如意,赐给赵宣国,并催他们早早出宫。赵宣国万念俱灰,一下子象老了十岁,步履蹒跚,捧着玉如意在赵宣威和赵珍怡的搀扶下,一步一回首地走出了皇宫。直走到宫门,回头还见溥仪站在房间的窗后目送着他们。

一出宫门,赵宣国“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倒在赵宣威怀中。赵宣国他们不知道,自他们走后,溥仪从此连见亲戚的权利也没有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方云奇跟着刘武信昼夜兼程赶往哈尔滨,他们虽在遭遇战中夺得日军战马,却不能一直骑着大摇大摆向哈尔滨奔去,要不走不上半天就会被日本骑兵包围。因此,二人估摸着后面的追兵已一时之间难以追上时,便弃了马,仍混迹乞丐之中,徒步向北而行。

非一日来到哈尔滨,时已过午,刘武信带着方云奇先找了家餐馆饱餐一顿。等至天黑,方才向餐馆老板打听了去东正大教堂的路径,与方云奇一起奔教堂而来。

教堂里没有透出光亮,大门也紧闭着,只有门框上一盏小灯亮着,整座建筑黑魆魆矗立在微蓝的天幕中,在周围低矮房屋和昏暗街灯的衬托下,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感觉。

方云奇有些纳闷,怀疑是不是弄错了地方。刘武信也是头一次到哈尔滨,但俄式教堂对他来讲却并不陌生。见大门关着,他略一沉吟,便满怀信心地带着方云奇往侧面走去。

果然,侧面开着一扇小门,往里一望似隐隐透出灯光。刘武信上前,推开半掩的门,与方云奇走了进去。

教堂里空荡荡的,只在圣像前点着两只白色的大蜡烛。稍倾,一个牧师端着烛台从圣像侧面走过来,用俄语跟他们讲话,好象在询问什么。

刘武信上前用俄语跟他轻声交谈,不一会儿,就见那牧师与刘武信握握手,看了看他身后的方云奇,就转身往回走。

刘武信指了指教堂里的长椅,让方云奇先在这坐一坐,说他很快就回来,然后快步跟上牧师往圣像侧面进去了,好象去了另外的房间。

方云奇在椅子上坐下来,他是第一次进外国教堂,圣像、圆顶、白烛、长椅、布帷等,一切都与他自小熟悉的庵堂不同,也与他所见的中国庙宇相异,不觉颇感新鲜。

虽教堂里光线甚暗,但他也饶有兴趣地四面观看起来,不知不觉,时间过了许久,圣像前的蜡烛都快燃尽了,刘武信却还没有出来。

正在方云奇等得有些心焦时,从圣像侧面传来脚步声,刚才那牧师手里拿着两只蜡烛走出来,却不见刘武信的人影。牧师也不理睬方云奇,径直走到圣像前,换了蜡烛,就又从圣像侧面进去了。

方云奇不懂俄语,无从相问,便只得继续等着。过了好一阵,牧师又出来换蜡烛。方云奇百无聊赖,就数着他出来换蜡烛的次数。

当牧师第五次走出来的时候,手中没再拿蜡烛,而是走到圣像前,熄灭了那两只尚在燃烧的大烛。方云奇这才发现,天色已明,晨光从教堂两边高大的玻璃窗里透了进来。

时近中午,刘武信终于回来了,但他不是从圣像侧面走出,而是从他们昨晚进教堂的小门进来。

刘武信在方云奇身边坐了下来,连声对方云奇说抱歉。方云奇看出,他内心似有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不用问,义兄这次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

刘武信低声对方云奇道:“兄弟,我们已得到可靠情报,日本将全面对华开战!”

“啊!——”方云奇惊呼道,“那我得赶快赶回南京向戴老板报告,好让蒋委员长早做准备啊!”

刘武信笑道:“别急,贤弟,当然得报告,但有关满州及日本关东军详细的情报你有吗?”

“你不是都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的吗,抄一份给我就行啦。”方云奇觉得这似乎不算啥问题。

刘武信仍笑道:“这当然可以,但是仅凭这浮光掠影般的侦察见闻,你觉得你们戴老板会相信你吗?你们的蒋委员长会相信你吗?其实,这里面并没有多少有重大价值的情报。”

方云奇急了,说那怎么办,这一趟东北不是白来了。

刘武信忽敛住笑容,神情郑重地道:“我不是对你讲过,想请你去另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方云奇着急地问道。

“延安!”刘武信道。

“延安?”方云奇惊得合不嘴。

刘武信点点头:“那里才有你想要的重要情报。”

“可是”方云奇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刘武信大度地一摆手,道,“不错,国共两党曾经是对手,但随着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我党已使蒋委员长醒悟到,当今中国,日本人才是我们面临的共同敌人!国难当头,民族大义,国共合作是时势所趋,我党岂会计较党派之争。我已请示上级,同意请你去延安,我党会将我们所掌握的有关日本侵华及侵华日军所有重要情报整理成卷,并附上我党建议,交由你带回南京,送***上层,最好直接呈送蒋委员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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